作者有话要说:
鸟:很难不动心。
第103章 求生
盛流玉没有挣扎或是拒绝,任由谢长明为自己戴上一只不算好看的手套。
留影峰是个天然的巨大冰窟,据说是因为山脉中囚禁了一个冰系大妖,任何由法术产生的光和热都会被大妖吞食,所以只有传统的取暖法子才有用。
每次来这里前,先生们都要叮嘱数遍,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是修仙之人,能凭肉体挨过去。不知有多少师兄师姐因为不相信这句话,在连考场都没上的情况下,直接冻得瑟瑟发抖,被送下山了。
当谢长明握住小长明鸟的另一只手时,反被他抓住了手腕。
手套上沾着尘土和碎雪的混合物,里面还是温暖的,有上一个主人留下的体温。
盛流玉眉眼上沾了点雪,他仰头对谢长明道:“雪地打滑,不是你说的吗?我好心牵着你走。”
当小长明鸟想要做一件事时,总是会有很多借口,每一个都很蹩脚。
可能是因为除了谢长明以外,他对任何人做任何事都不需要理由。
谢长明笑了笑,没戳穿他:“是我说的。”
乐于助人的好心小鸟牵起了同窗的手,又因为手不够大,反被同窗将手指裹进掌心。
对于神鸟而言,这样着实不够体面。
可另一只手套重新回到了谢长明的右手上,小长明鸟只好接受了。
留影峰素日里人烟稀少,只有偶尔才有人来,在这里也建上传送法阵实在不合算,所以他们在这里只能顺着一条小路走下去。
下山的路崎岖得很,谢长明走在前面,往下迈了一步台阶,给盛流玉避开松软的雪,怕他踩在冰上滑倒,又问:“不是说好了,暂时不要见面?”
盛流玉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解释道:“没有人跟着,那些小尾巴都被我甩开了。”
谢长明没有怀疑他的话,只是道:“他们那么多人。”
盛流玉轻轻皱眉,迟疑了片刻,终于低声道:“因为我是长明鸟,他们不算是。”
谢长明的脚步一顿,问道:“什么意思?”
长明鸟一族的秘辛,大约只有小重山里的人知道。
他们继续慢慢地往下走,谢长明听他解释:“一般而言,外人总是说,世上只有两只长明鸟,这话对也不对。小重山有一百三十一座山峰,鸟的数目数不胜数,所有的鸟都有长明鸟的血脉,也都能修成人形,而每一个种类都记载在长明鸟的族谱上。”
盛流玉的语调有些许的茫然:“不是世上只有两只长明鸟,而是只允许存在两只。一只鸟的诞生,总伴随另一只鸟的死去。”
谢长明一怔,却大约能猜出为何如此。
那位“神”的恩赐因稀少而显得珍贵。
而“神”也赐予了真正的神鸟——纯血的长明鸟别人难以企及的尊贵和能力,而别的混血,却连长明鸟的名号都不能用,要新起别的名称。
出于血脉上的绝对威压,即使是小重山里的那几位长老,也很难对刚满十八岁的盛流玉产生威胁。
除非他们用强硬的手段逼迫盛流玉,而长明鸟的身份又注定他们不能那么做。
所以想要知道什么只能询问,只能跟踪。
但小长明鸟的恍惚像是在留影峰上呵出口的热气,不过一瞬间就消失了。
最后,他总结道:“他们根本追不上我,我是愿意让他们跟着而已,偶尔甩开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
若不是为了保护脆弱的谢长明,想必小长明鸟不会忍气吞声,受这样的委屈。
谢长明哄他道:“辛苦了。”
盛流玉很容易便被哄好:“他们走了就好了,以后不会再出什么差错。”
谢长明明知故问道:“你身边不是还有侍卫?”
盛流玉往下走了一个台阶:“那些侍卫即使知道了什么也不会和长老说的,因为他们是父亲的人,他们一贯不太对付。”
虽然早有预料,谢长明还是多加思索了一番。
小长明鸟是最护短的性格,盛百云是他的父亲,两人血浓于水,哪怕只是要维持面子上的体面,盛流玉都会护着父亲,不理会那些长老。
可现在的局面证实盛百云对他太不好了。
而那些侍卫的保护确实很不用心。盛流玉日日外宿,来往一趟陵洲花费了许久的工夫,只留了个呆呆傻傻的阿九在屋子里当傀儡,很难不被发现什么端倪,而他们却一无所知,或者说即使知道,也装作什么也没发现,与其说是保护盛流玉,更像是做做样子,为了面子上过得去。
盛百云为什么会这么对待自己唯一的孩子?
谢长明侧过身,挡住忽然折断的松枝——是被雪压塌了的。
盛流玉听到响动,问:“怎么了?”
谢长明看着他,道:“没什么。”
消失的母亲,莫名的魔气,小重山的秘密,长老们的异动,父亲的厌恶。
对于这些,盛流玉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谢长明沉默地想,幸好,他什么都不知道。
出了留影峰,就有通往青临峰的传送阵。
盛流玉抿了抿唇,退后一步:“你先回去,我还有事。”
是为了避人耳目,他们不能同时回去。
谢长明却把他拽回来,重新握住他的手,分开的时间还不足一片雪花落下,小长明鸟的手已不算暖和了。
他道:“不是说他们跟不上你?那么一起回去朗月院也没什么关系。”
无论如何,没有叫他的鸟受委屈的道理。
回到朗月院后,天色已经黑尽了。
留影峰的雪太冷了,小长明鸟泡了一个热水澡,实际上第一世的时候都是谢长明替他洗澡,他怕过于洁癖的小废物淹死在水盆里。但现在已然不同,盛流玉再不食人间烟火,也不至于在洗澡时溺死,并且他现在已经不是鸟形,而是少年人的模样,再有人帮忙洗澡……
不妥,很不妥。
饲主又少了一件活儿,轻松了许多,但同时也被剥夺了一样乐趣。
谢长明只好避让,去了陈意白的房间里打发一段短暂的时光。
理由用的是探讨接下来的考试内容。
之前的三年,只有陈意白担心过不了考试,抱大腿恳求谢长明替自己猜重点的时候,两人还没有平等地探讨过考试内容。
这场突如其来的“探讨”,让陈意白无限拔高了对自己成绩的认识——连谢长明都要征询自己的意见了。
讨论非常激烈,主要表现在陈意白讲得唾沫横飞,谢长明偶尔指出他的错误。
直到玉牌亮了一下,谢长明立刻起身,冷淡道:“我回去了。”
陈意白不放他走:“谢兄!兄!我们应当秉烛夜谈!畅谈整晚!”
谢长明并不理会他,甚至顺手在门上施了个法术,锁住门,不让陈意白出来,再从容地穿过前厅,推开自己的房门。
屋里充满了温暖的水汽,盛流玉才洗完澡,坐在床边,脑袋歪着,将湿头发垂在身侧。他衣服也没穿整齐,谢长明能看得到里面骨头细瘦的形状。
也许是被热气蒸久了,他连声音都是软的,他轻轻地抱怨:“头发好难擦。”
谢长明走过去,自然地接过毛巾,替他擦头发。
小长明鸟很满意。
谢长明站在床边,他的姿势是居高临下的。
盛流玉很瘦,后背的脊骨稍稍突起,连内衫都显得不那么服帖,谢长明可以从后边领口看到下面的一切,似乎什么都能一览无余。
那根曾被抽出,幻化成翠沉山,长明鸟浑身上下最坚硬的一根骨头正对着谢长明微微弯曲着,放下了全部警惕,只余放松、柔软、脆弱。
盛流玉一贯对别人的注视很敏锐,他轻轻地问:“怎么了?”
谢长明半垂着眼,目光内敛,摇了摇头:“没什么。”
盛流玉似乎不太相信,还要再问,门却忽然被人推开了,是陈意白。
门被锁上了,不还有窗可以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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