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残军是一时起意,凑巧碰了个天时地利人和,却并不占天理。他们本就是败军,进城后大约也是镇压百姓,杀人无数,而等在鸿安的军队赶来,残军将会被困死在桐城,届时他们不过是困兽之斗,桐城再被夺回来想必不是难事。
如此一来一回,城中百姓将会死伤无数,并没有任何天理可言。
人要灵活变通,鸟也是。
程先不知道盛流玉有什么办法,毕竟他的脆弱和美丽一样突出。
盛流玉拿出一个锦囊,里面装满了圆润的翡翠珠子。
这些珠子是无聊时由他亲手打磨而成,里面有未散尽的灵力,此时借用这些施展幻术,要省些灵力。
盛流玉将翡翠捧在掌心,轻轻吹了口气,那些绿石头像是浮萍似的轻飘飘地散开,飞往城门前不远处。
甫一落地,那些翡翠瞬间化成严整的军队。
程先吃了一惊,他走到钟楼的最边缘,半晌,才小声地蹦出一个词:“撒豆成兵?”
而云懿站在冷风中,绣花的旗袍微微摇摆,已经说不出话。
眼前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比外面有人要打进来更超出她的想象,她完全无法理解。
盛流玉偏头看着他,轻声道:“是幻术,只能看着。”
而盛流玉口中的幻术,足足有成千上万个不同模样,按照职责不同,穿着不同,全都严阵以待,和真的没有两样。
程先看了一会儿,目光转回盛流玉身上,真诚发问:“唔,变出这么多人看起来很难,直接一点不是更容易?还是你们神仙也有规矩,不能杀人什么的?”
盛流玉轻轻皱眉:“杀人就不费力气了吗?”
如果是平常,盛流玉的幻术绝不仅仅如此,他的幻术是真的,当一个士兵从他的手中被创造出来,他的槍可以打响,他的刀可以割破人的喉咙。
可这是在陵洲。
一群只能看的士兵已经足够让盛流玉脚踝上的一半灵石化作飞灰了。
而城外残军本来想的是出其不意,突然看到一支军队从天而降,虽然不知道从何而来,却也足够令他们暂缓脚步,再等待时机了。
盛流玉脚边的猫忽然喵了一声,吐了个泡泡,泡泡袅袅娜娜地升到半空中,展示出一个梦来。
很显然,这个人的梦并不好吃,辟黎不愿意用珍贵的灵力消化这个梦。
程先看向那个空中的幻影。
这个梦是从方才在路上偶然碰见的一个城门守卫身上吞的。梦里他得了上司赏识,要娶上司的独生女,他戴着一等功勋的勋章,身穿笔挺的军装,和妻子结婚。婚礼现场有无数同僚、上司和亲朋好友,他们中大多数是军人,穿着各自的军装。
很显然,这个人极其渴望仕途成功,连做梦都是这些。
而盛流玉的幻术也是由此构建而成,才能如此逼真。
程先完全将盛流玉当作主心骨,他问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盛流玉瞥了他一眼,慢吞吞道:“等。你不是说,鸿安离桐城并不远,想必军队很快便能赶回来。”
程先还是放心不下:“这群人穷途末路,他们能等多久?”
言下之意,即使幻术再逼真,可这群残兵还剩最后一搏之力,未必不敢铤而走险。
忽然,大钟“咚”地响起,声音太大,震得盛流玉眉头皱起,声音几乎要被巨大的钟声淹没了。
他说:“等不到,再杀人。”
第095章 肋骨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
是在鸿安的援军先赶回来,还是门外的残兵急不可耐地先攻城?
或是,等到谢长明先回来。
盛流玉施完幻术,也不再看,只是去到钟楼的另一边,那边朝着大闫山的方向。他对幻术的掌控已是登峰造极,无须再看。
中午的太阳很大,辟黎殷勤地使了个法术,替盛流玉遮住阳光。
因为他们打算拿到离魂草后就离开,加上谢长明要这胖猫护着些盛流玉,也给了它不少灵石,所以它现在用得很放肆。
云懿和程先站在另一边,云懿低声问:“这个……到底是谁?”
她本来想要说的是“人”,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合适,可能是一种冒犯,所以含糊过去了。
在此之前,程先没打算和任何人说与谢长明相关的事,但事已至此,也隐瞒不下去了,他便将这件事简单说了一遍。
云懿听完了,怔了怔:“这样啊……”
她还不太能反应过来。
城外的残军是突然袭击,看到城内还有不少守卫,一时被吓住了,不敢贸然行动,只围绕着城门逡巡,一直没有突进。
程先聚精会神地盯了半天,看到旁边的盛流玉,早将从前的印象抹得一干二净,不由得问:“盛公子,您是什么修行成的神仙?”
寻常时候,盛流玉总是不大搭理人,但他也不是过分高傲,只是眼瞎耳聋,借着修闭口禅的名头躲避着人,所以在麓林书院无人敢向他问话。
实际上盛流玉虽然确实很难接近,可说几句话也不太难。
就像是现在,那些无关紧要、不惹他厌烦的问题他都会回答。
盛流玉指正他话里的错误道:“不是神仙,还没修成。”
又道:“是长明鸟。”
程先愣了一下,过了好半天,才若有所思道:“那位谢先生叫谢长明,你们——”
盛流玉眨了下眼,似乎是第一次被人提醒,注意到这个问题。
也是,在书院的时候,没有人敢对神鸟的名字置喙。
盛流玉思忖了片刻:“大约是凑巧。”
程先:“……”
他觉得不太可能。
半日后,黄昏时分,城外传来阵阵骚动。
程先所料不错,城内的士兵幻象并未消失,只是严阵以待地固守城门,却没有驱赶敌军的意思,这让城外的残军产生了怀疑。
当然,他们不可能知道那都是盛流玉所制造出来的斑斓幻象,只是猜测城内兵力其实不足,或是武器匮乏,总之没有一战之力。
实际上也确实没有。
在鸿安的援军还未赶到。
穷途末路之人什么都能做得出来,他们必须要搏命了。
程先看到军队从中间分开,攻城用的重型武器缓缓驶出。
那是崭新的,绞杀血肉的机器,是在上一场兵败如山倒的战斗中没有发挥作用,赔上那么多人命也没舍得丢掉的武器,现在可以毫不费力地撕破防守空虚的桐城。
程先紧紧抓住栏杆,哑声道:“没有办法了……”
人的热血、生命,这一切在热武器面前是不堪一击的。
比起留在这里送死,他要在这台机器发动前把盛流玉和云懿送出去。
盛流玉只在电影里见过这种机器怪物,比起黑白电影中的影像,现实里的武器看起来昂贵、冰冷,闪烁着金属的光泽,似乎可以轻易地收割无数人的性命。
盛流玉站起身,松开手,怀里的猫轻巧地落在一边,也跳到了抹了石灰的灰白色砖台上,眺望着城外。
他抬手摘下簪子,鸦黑的长发倾泻而下,垂至腰间,在微风中轻轻摇晃,从侧面看去,只隐约露出一点雪白的下巴。
头发太挡视野了,用弓也不方便。
盛流玉拽下缠在手腕上的烟云霞,咬住末端的一小截,将长发扎成一个高马尾。可惜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不能很好地把握技巧,绑出来的马尾也歪在一边。
程先不知道盛流玉要做什么,只听到他的语调冷淡:“有办法。”
盛流玉低头看着手中的簪子,是谢长明送的,用珍稀的火灵石雕刻而成,即使渡过黑海,残存的灵力也足够它被作为武器使用。
盛流玉最擅长用的还是弓。
在钟楼处射箭,击碎残军的武器,想必他们进城的想法也会熄灭大半。
然后,程先就看到盛流玉长久地凝视着那根簪子,停顿了半晌,其间只眨了下眼,没有别的动作。
“算啦。”
用簪子化成弓,灵力大约够用,可是灵力散尽,玉石便会化为飞灰,即使还有些许灵力残存,颜色也会大打折扣,不会再像从前那样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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