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45)
“李......李侍郎。”魏名海被他吓得冷汗直掉,说话都打哆嗦。
他点点头说:“魏大人也来得早,是不是鄙人来迟了?”
周围的人反应过来忙道:“李侍郎说得哪里话?不迟,我们也都是才来。”
“如此甚好。”李衍似乎受了惊吓一般捂了捂胸口说:“我还以为又闯祸了,没有就好。”
“魏大人,请开始吧。”宋谦温文尔雅的出声说。
魏名海心虚的吞了吞口水,看了林荣一眼说:“林掌柜,你看我毕竟是这商州的地方官,现在江老板出了事,这商路是否应该收归朝廷了?”
“魏大人。”林荣倏地打断他:“这商路都是我家主子一点一点铺出来的,就算他现在惹了些麻烦,可这商路也万万没有收归朝廷的说法。”
魏名海被他怼得说不出话来,忙向李衍投了个求救的眼神。
“林掌柜,不瞒你说,我查到你通敌的事儿了。”李衍垂着眸淡淡的说着,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石破天惊,倒像是随口问今晚吃了什么一般。
林荣要说的话都被噎在了喉咙,在场的人除了瞪大眼睛不明所以的魏名海,众人脸上都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似乎这就是个不言自明的事。
“通......通敌?”魏名海的脸涨成了青色:“李......李侍郎,这怎么会呢......”
林荣也笑着问:“这怎么会呢?”
“各位今日若是来从林某手中夺商路的,手中又有皇上的圣谕,我自会双手奉上,又何必如此污蔑草民?”他倒是很稳得住,对于李衍的步步紧逼毫不在意。
李衍斜斜的扯了扯嘴角道:“皇上收归商路于上,何以称得上一个‘夺’字?林掌柜言重了吧?”
他把令牌放在桌上说:“我奉皇上之命前来,林掌柜莫非要抗命么?”
“李侍郎是皇上亲派,魏大人又是商州的父母官,可这商路我只能交于一人,你说我该给谁?”林荣笑着问:“二位大人不妨回去商量清楚再来谈。”
这时候范金忽然出声说:“李侍郎,一个御赐令牌又能说明什么?这样的事情还是有皇上的圣旨才好办。”
☆、造反
“范兄是怀疑我们?”李衍冷了声音。
范金喝了口茶垂眸说:“怀疑谈不上,只是世上的事情无规矩不成方圆,我觉得像这样的事情还是谨慎些得好,毕竟出了事没人担得起。”
“那你意下如何?”李衍冷笑着问。
周围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已经毫无耐心,来这里就是为了速战速决。
“商铺和商路收归朝廷本是好意,但这权应该交给魏大人,若是李侍郎拿到了皇上的圣旨,再转回您手中不迟。”范金说。
“范兄也是突厥人,这样做真是为了魏大人么?”李衍看着魏名海冷飕飕的出声:“还是说你有别的打算?”
魏名海并不知道范金的底细,现在听到他们这么说,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眼珠子都像是要掉出来了:“范......范兄,你真是......真是......”
“大人恕罪。”范金脸上没有半分心虚的神色,特别坦然的出声说:“我确实是突厥人。”
魏名海吓得嘴唇都在哆嗦,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可我这些年从未做过对不起大人的事。”范金像是真的很在乎魏名海的想法:“这点大人应该比旁人清楚才是。”
李衍闻言没等魏名海说话便截断他的话说道:“借着魏大人的势往突厥输送粮食,范兄你这事儿确实做得地道啊,难道你就没想过这事儿一旦被捅出去,头一个人头落地的就是他吗?还是说,你本来就想把这些事都推到他的身上,污他个通敌叛国?”
这些话一连串的说出来,魏名海脸都吓白了,挨着范金的半边身子都在瑟瑟发抖。
“李侍郎。”范金忍无可忍的怒吼了一句:“你莫要欺人太甚了!”
李衍把手中的茶杯用力的放在案上,眸中带着隐隐怒意:“是我欺人太甚还是你另有所图,你自己心里清楚!”
“范兄,你......”魏名海浑身的肉都在颤,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接受这个事实。
范金看着魏名海慌张的解释:“大人,若我真是另有所图,今日我就不会陪你前来,这么多年我做的事到底是为谁,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清楚?”宋谦缓缓的出声:“难道你今日前来不是为了帮魏大人拿到商路,然后好借着他的东风给外境送军粮么? ”
林荣见状,轻轻的瞥了眼窗户,忽然起身跳窗而去。
“这......”魏名海只觉得眼前这一切都变得太快了,他甚至就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不知道究竟谁说的才是真的谁说的是假。
李衍往窗户那头瞧了瞧,不为所动。
“范兄,这是真的吗?”魏名海颤抖着发问:“你为什么瞒着我?”
范金咬死了不承认道:“魏大人,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仅凭他二人几句话你就怀疑我?”
“交情?”李衍不屑的睨着他:“是利用吧?”
范金被他总是打断话弄得极其恼火,忍不住喝道:“李侍郎,你莫要再胡说了!”
“好,那你先解释解释和林荣有交情的事。”李衍挑起腿闲闲的问着。
魏名海顿时崩溃,整个人都有些抽搐起来。
“大人,你没事吧?”范金忙拍着他的后背帮他舒气:“这些事情我回去都会跟您解释清楚,现在我们先把商路的事情安顿下来,李衍故意把林掌柜逼走,他们有什么想法您还猜不到吗?”
好一招血口喷人。
“押进来!”李衍听到外面有些轻微的脚步声出声说。
林荣被许继拖进来,范金见状慌不择言道:“李衍,你私自屯兵,是要造反吗?”
“屯兵?”李衍摊摊手:“范兄何出此言?”
他沉默了片刻出声说:“这样的身手一般人怎么会有?”
“那范兄一张口便笃定这些人是兵,未免太过武断了。”李衍说:“难道普通人便不能喜好武学么?”
魏名海忽然抬了抬手说:“你们今日都是来干嘛的?”
“商路。”李衍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说着他又笑了笑道:“总归不是范兄说的那么严重,一上来造反的帽子便往我头上扣,真沉啊。”
“范兄,你是真没想过我的死活吗?”魏名海在这些斗争不休的人里委屈的问着:“你想让我死?”
范金咬了咬牙说:“我没想让大人......”
“那你说,你明明就认识林荣,为何还要装作不认识?哄我来这里?”魏名海信他,可他不是傻子,事到如今他不会还天真的以为这一切都是李衍构陷,范金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看着魏名海气冲冲的模样,咬了咬唇说:“大人,我......”
“说不出来了?”魏名海粗喘着气说:“我待你那么好,你就这样.....这样盼不得我死吗?”
林荣被压在地上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憋得像是充了血一般。
“范金,你以为现在你还有退路吗?”宋谦不咸不淡的说:“还是你自以为只要魏大人还愿意保你,你就能安安稳稳的从这里走出去?”
范金坐在椅子上闷声不语,这时只听得许继说:“李侍郎,我们在外面抓在他的时候,看到他要将这块玉吞到肚子里,我及时夺下来了。”
李衍抬手接过去,只看到是一块纯色的红玉佩,上面刻着“江”字,他轻轻勾了勾唇角道:“就是这个。”
“不奉皇上的命令,李衍,你这是意欲谋反,理当诛杀!”范金咬牙切齿的说:“你要将这里的人都杀光吗?别忘了,魏大人是朝廷命官,杀害朝廷命官也是死罪!”
“突厥内应运粮养敌,罪证齐全,就地斩杀!”李衍面无表情的下令。
魏名海忽然说:“等等。”
“魏大人。”李衍看他。
他拖着沉沉的身子跪在地上说:“李侍郎,请看在我守了这商州数十年的份儿上,饶范金一命,逐他出境,永不可踏进大历一步,魏某感激不尽。”
宋谦垂眸看他,原本这个洋相百出,无才无能的人在这一刻才像是入了他的眼,可他却说:“魏大人,明律在上,法不容私情。”
“是我做的。”魏名海急着说:“人是我放走的,治我的罪就是。”
“魏大人求情之时可曾想过那因为他送粮而不得不守在边境的将士,他们上有父母,下有儿女,大多数的人不可能活着见到家里人,那边境横着的都是大历将士的尸首......”李衍骤然喝道:“事到如今你却让我放了此等罪该当剐之人?!”
☆、诏京
李衍的这番话说的魏名海面红耳赤,可他还是说:“李侍郎......”
“不必求情。”李衍冷声道:“此事绝无商量的余地。”
魏名海打算再度求情的话又生生的憋了回去。
“李侍郎,你今日是要赶尽杀绝啊。”范金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右侧小案上的茶水早已没了热气,随着他的话,茶里仿佛氤氲着寒气。
李衍说:“你所作所为又何曾给过我大历将士半分活路?”
“别动!”他忽然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将冰冷的利刃逼近魏名海的脖颈,压低声音在他的耳边说了句:“大人,对不住。”
魏名海当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动也没动。
“范金,挟持朝廷命官是多大的罪,你是活腻了吗?”李衍怒声喝道。
“你们既不肯放我离开,那我就拉着他一块儿去见阎王!”范金话里多了几分残狠的杀意:“横竖也不算亏了。”
宋谦抬了抬眸说:“范金,你真是条养不熟的蛇,方才魏大人还屈身帮你求情,你转身便把冰刃横在他脖子上,真是冷情冷性啊。”
“不必多言,你们放我二人离开,我自不会动他,否则......”范金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说:“别怪我不留情!”
魏名海放在地上的手微微颤了颤,眼里似乎有些泪,他说:“范兄,你真要杀了我,那便动手吧。”
“我魏某人在这商州十余年,一辈子为人所压,身为此地的父母官没为百姓做半点好事,甚至听信奸人之言,祸害边境将士,万死不足以赎罪,事到如今,死了也是应该。”他颤肉横生的脸上满是悲戚,抬起手握住匕首,鲜红的血从掌中汩汩流下,一行泪从眼角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