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37)
李衍点点头,示意他快走。
过了一刻钟李衍和宋谦才策马沿着小路追去,走了半晌,他们才看到薛松被一队卫军挡住了去路,正在争执着什么。
“是高俅离。”宋谦说。
李衍将他扶下马说:“高让的义子?”
“恩。”宋谦说:“他不是在京都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李衍往前看了看后说:“走吧,过去看看。”
高俅离穿着一身暗紫色的锦袍,嘴里不耐烦的说着什么。
“各位军爷,我是汝州的地方官,此行是去京都,为何不能放行啊?”薛松好声好气的问着:“您就让我过去吧。”
高俅离高傲的扬着下巴言简意赅道:“说不行就不行,赶紧回去!”
“可我真的有要事去办,官爷就不能通融通融吗?”薛松没什么优点,除了会唱戏之外也就只有脾气好这一点,他说:“我也有些银子,要不就给几位官爷当茶水钱了。”
他抠抠巴巴的从钱袋里拿出三两银子,小心翼翼的说:“官爷。”
“滚!”高俅离身侧的人抬脚将薛松踹倒在地,不屑的啐了一口道:“这点钱,你打发叫花子呢,快滚回去!”
“这高氏的人真是无法无天。”李衍说:“居然是他们挡了言路,可他们费如此大的周折做这些究竟为了什么?”
宋谦说:“先回去吧。”
“高俅离是高让的义子,现在汝州和商州都递不上去折子,商州是高俅离在把控,而汝州之所以没有向豫北借到兵,不是因为镇北王无兵可借,而是因为高让。”他掸了掸身上的尘灰坐下来说:“你还记得镇北王曾说过的话吧,高让作为监军去了豫北,他有足够的能耐截下薛松的折子。”
李衍皱眉:“这倒是说得通,可是目的呢?”
“我就是不知道他们这么做的原因。”他叹了声气。
李衍见他不说话继续道:“高让此人从小随着皇上,说句实在的,江山稳了他才能过得顺心,可他若是这样做,只会让突厥人一路直进,大历完了于他有什么好处?”
“高让此人你了解多少?”宋谦静静的坐在椅子上问。
李衍摇头:“此人只与皇上走得近,不仅不与其他的官员搭关系,甚至是刻意躲着,也正因为如此,皇上极其信任他,要想打听他的事情,那是难如登天。”
“那高俅离呢?”宋谦说:“他不是高让的义子吗?从他的身上能不能查到些东西?”
李衍沉思片刻还是说:“估计查不到。”
“据我所知,高让是个戒备心极强的人,对谁都不会透露过多关于自己的事情。”他顿了顿后继续说:“不过这折子半路被劫也不是短时间的事,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痕迹,查一查也未尝不可。”
宋谦垂下头把玩着茶杯盖说:“虽然多的不知道,可高俅离帮他做事,不会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此人的心病就在于出身。”他肯定的说:“激将法对他百试不爽。”
“高俅离手中有卫兵,他这些年都堵着这两州与京都的言路,想来根基不浅,我们前来他们不会不知道。”李衍偏头瞧他:“他会是冲着我们来的么?”
宋谦被从门外吹进来的风抖得眯了眯眼说:“说不准。”
“高俅离被高让收为义子之前是地方上的流氓,之前......”李衍说起那次宴席,完了又顿了顿说:“你也知道,他这个人又谄媚又手黑,不按路子出手,不是个善茬。”
宋谦把手中的杯盖扣在案面上,语气轻轻道:“善不善总得会会才知道。”
☆、会面
李衍听他如此说,以为还在记恨那次宴席上的事,可偏过头看的时候却见他神色无异,仿佛并没有特别在意那件事。
“私仇还报么?”他问。
宋谦抬起头来,眸色薄冷:“当然。”
“我不会公私不分,你不必担忧。”话毕他又补了一句:“我个人的私仇自会报,但不是现在。”
李衍说:“我并不那么在乎公私。”
宋谦不语,半晌后听他继续问:“若今日陪你坐在这里的高俅离,你也不会与他计较过去的事,是么?”
他垂眸,半刻没有张口,正当李衍的心一寸寸寒下去的时候,他忽然说:“高俅离长得不好看。”
李衍燃了半肚子的怒火愣是被他一句话浇灭了,他问:“那我好看么?”
“还......”他顿了顿说:“还行。”
李衍闻言往后靠了靠说:“你这话说的,真叫人心里跟扎了根刺一般难受,让你夸我一句就这么难。”
宋谦脸色泛红咬了咬唇不说话。
李衍见他此般模样抬手在他的脸上摸了一把说:“逗你玩呢。”
四日后,宋谦和李衍前往高俅离所在的地方,这地方算是隐蔽,他们从京都往商州来的时候走的官道,沿路压根就没有看到这个地方,若不是那日试探了番,他们都不知道原来商州和汝州往京都送折子都不走官道,而是绕近路走。
“近路被堵,可绕远些也能走官道,怎么会......”李衍压低声音说。
“商州还好说,可汝州现在面临的是突厥兵,一个不小心就会人头搬家,送折子的人肯定会想尽办法。”宋谦沉了沉话音:“除非官道也走不通。”
李衍停住步子问:“你是说江弈鸣?”
“要么是我们错估了魏名海,要么就是江弈鸣,能控制商州出入的恐怕只有这二人。”宋谦说:“商州是接通京都和北部几州的中心,商州往北的几州要想去京都只有两条路可走,近路已被高俅离截断,商州那边只有这二人。”
“周围有人么?”宋谦问。
李衍颔首:“亲军在附近,木哨一吹便会进去。”
“先去会会他再说。”宋谦说。
他们刚走近些便被高俅离身侧的卫军挡在外面,李衍说:“李衍,通报你们高大人,我要见他。”
“高大人吩咐过,他不见任何人。”卫兵上前一步面色冷峻的说着:“李大人请回。”
李衍笑:“你认得我,京都来的?”
卫兵自知失言不再答话。
“他不见我,很好,我是奉命而来,你既不肯通报,那将来出了事可别怪我。”李衍说着转身便走。
刚出去没几步卫兵便说:“李侍郎请留步。”
没一会儿高俅离便亲自出来迎他们进屋去,李衍四下看了看后说:“高大人这住的不错啊。”
“闲话便不必说了,李大人奉何人之命而来?”高俅离话音冷飕飕的。
李衍自己坐在主位上翘着腿说:“奉我自己的命令而来。”
高俅离顿时立高了眉怒道:“你耍我?”
“高大人何必发怒?”李衍笑着说:“不过是有些事情要来问问你罢了。”
“问我?”高俅离冷笑:“我是犯了何罪?值得堂堂刑部侍郎费尽心机进来审讯?”
李衍笑:“那得问你啊,高大人为何挡着不让薛松去京都送折子?”
“哼,你查我?”高俅离不屑的说。
他悠悠闲闲的说:“只是凑巧。”
“那真是很巧。”高俅离抖着袍子坐在他旁侧说:“可李侍郎......你无凭无据的,凭什么信口污蔑人呢?”
“污蔑?”李衍轻轻笑着望向他:“高大人与高公公通消息这事儿,我实在不知该不该报与皇上,本是想来此处问问内情,可高大人如此说话,倒真叫人心凉。”
高俅离面色不变,手下意识的抓了抓衣襟,但很快便稳下来,他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高大人说的这些话我在邢狱审犯人的时候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李衍毫不客气的说,看他脸色黑沉沉的,他又接着说:“高大人和那些人自然不可比,所以说点别的吧。”
宋谦在李衍偏右侧的椅上默默的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我没什么好说的。”高俅离淡淡的说。
“那我们就沿路上京了,告辞。”李衍利落的起身,似乎并不打算赖在这里把他问个底儿掉。
高俅离站在他们身后冷冷说:“这是我的地方,由得你们来去自在吗?!”
他话音刚落,卫兵便齐刷刷的围了进来,李衍笑:“高大人,你这是要干什么?”
“李衍,你这般做事竟能活到今日,真是不容易啊。”高俅离走到他面前说:“你凡事都把事情做绝,想杀你的人数都数不尽。”
李衍说:“我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又如何?”高俅离拉高了声音反问:“你真以为这世上的事情就是非黑即白的么?”
他仰头狂笑道:“你简直可笑!”
“我既然敢来这里,真以为我什么准备都没做?”李衍转了话头说:“是你天真还是我可笑?”
高俅离说:“这儿只有你和你的一条狗,对付一人一狗绰绰有余!”
宋谦闻言不动如山,喜怒不露,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似乎对他的谩骂毫不在意。
“高俅离,你最好给我把嘴巴放干净点儿!”李衍抬眸,他已然收敛了笑意,牙关咬的直响。
高俅离嘲讽道:“京都人人都说你李衍好男色,现在看来,果真不假。”
“那又如何?”李衍并不否认,他说:“你呢?拜了一个阉人作义父,什么时候把你那玩意儿也割了?你不是生怕他不信你么?”
高俅离的胸口被气得上下起伏,他说:“李衍,你欺人太甚!”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李衍轻声说。
宋谦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仿佛眼前的这一切都不关己事,过了半晌他才说:“所以你当真以为狗就不会咬人了么?”
“咬人又如何?”高俅离冷冷的说:“也不过是一条狗而已。”
☆、斩杀
“高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啊。”李衍冷笑,脖颈上的青筋隐隐欲现:“看不过眼的人说杀就杀,想不到如今高大人已经可以越过皇上亲审京官了,好厉害啊。”
高俅离任由卫兵包围他们说:“李侍郎,凡是都该给自己留条后路的。”
“那你要如何才肯放我们离开?”李衍语气轻飘飘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