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20)
“我......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杨英回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嘴里却不饶人:“我一定会让我爹将你们千刀万剐,死无全尸。”
李衍抬脚踩在他背上,他立刻疼得大嚎起来。
“还有劲儿说话,要不我们再来一段儿?”他冷飕飕的笑着:“这马也没放够风呢,嗯?”
他喘着粗气不说话。
“问你话!”李衍脚下使了劲,他翻了翻眼道:“疼......”
宋谦面色不动道:“吊口气,别让他死了,死了倒是便宜了他。”
“这后面就是医馆。”掌柜说。
看来这杨氏早已失了人心,人人见状都要踩一脚,巴不得他死得透透的。
“多谢掌柜。”李衍笑。
掌柜被他吓得不轻,连忙垂下头道:“小事罢了,公子不必挂怀。”
“孙海,带他走吧。”李衍说。
孙海吐得五脏六腑都要出来了,脸色泛着白,指了指自己道:“我来?”
“你好歹也是从军之人,没见过尸体,吐成这样?”李衍笑他:“赶紧的。”
他拍了拍胸口道:“这血糊糊的少见。”
“大夫。”孙海大声叫喊。
过了许久里面才有人打开了门栓,一个白胡子的医者见他们道:“谁要看?”
“我背上这崽子!”孙海粗声粗气道。
大夫打开门道:“进来吧。”
“您也不必尽心尽力,留口气儿别死了就成。”李衍随便的找了个椅子坐下,挑着腿道:“药也别用好的,他可不值。”
“最好也让他受点疼痛。”孙海接了一句:“这人可不是东西!”
李衍抛了个笑给他道:“真上道儿。”
“哪里?”孙海腼腆的笑。
老人家正了神色道:“医者治病救人是本分,哪有故意折腾病人的理儿。”
“那大夫你不妨仔细瞧瞧他的脸。”宋谦抬眸淡淡道:“认得他么?”
大夫眯着眼端详了半晌才道:“这是杨家......”
“没错儿,就是他。”李衍点头。
大夫冷了脸道:“救他干什么?”
“多受点儿折腾才能让他死,不然岂不是便宜了他?”李衍笑着往后仰了仰身子:“大夫,有什么能让他生不如死的招儿尽管往上使,只要死不了就成。”
☆、奢靡
大夫默然不语,可手下的动作已然没有那么小心翼翼,利落的仿佛是在切菜,随意得很。
“痛!”杨英回额上躺着冷汗,睁了睁眼眸怒道:“你会不会看病?”
大夫停下手来道:“不会,公子自己来吧。”
“你.....”杨英回没有想到区区一个不入流的大夫也敢对自己爱答不理,挣扎着欲起身,可刚一动弹便疼得他直吸冷气,便又跌了回去。
李衍笑道:“动啊,我看你挺有本事的,随你,能扑腾起来才算你厉害。”
“嘶!”大夫剪开他被磨烂的衣裳,他疼的直嘶嘴。
大夫瞧了一眼淡淡道:“皮没了。”
“怎么就没把那张脸给磨平了。”孙海冷嗤了一句:“横竖是个没脸没皮,欺行霸市。”
李衍觉着这孙海跟着他们似乎胆子大了不少,骂起人来都一套一套的,听得人忍俊不禁。
杨英回闻言又想动,这次孙海得了话,也勾勾手指道:“来,你来啊,看你还有几层皮够扒。”
宋谦的唇角也有意无意的勾了勾,似是在笑。
“再动神仙也救不回你。”大夫被他碰得抖了抖手,手中的药撒了些,他顿时不高兴起来:“躺好了。”
“啊!”他们也不知大夫给他上了什么药,杨英回顿时疼的大叫起来:“烧......烧死了......”
李衍捂了捂耳朵后烦躁道:“孙海,找个东西把他的嘴给我塞住,烦死了。”
“好。”孙海闻言去找了块脏布塞进他嘴里,杨英回被呛得想咳嗽,可却偏又咳不出来,憋得脸通红。
宋谦便静静的坐在一旁,不置一词。
“大夫,他就留在这里,我们很快便会回来,这些银子是我们的诚意。”李衍把两锭银子留在小案上:“烦请您看好他,别让他逃走。”
大夫洗了洗手道:“这银子你们拿走吧,人留下就是。”
“那便多谢大夫了。”
“李侍郎,杨氏的人见过我,要不我还是别去了,免得引人怀疑。”孙海顿住步子为难道。
李衍应道:“那你留下来看着他。”
出来后他们便沿路去了杨府。
刚到门前便能听到里面传来的笙歌舞乐之声,宋谦嫌恶的抬眸道:“真是朱门酒肉臭。”
“豫西白骨累累,这杨氏竟还如此贪图享乐,罪该当诛。”李衍看着头顶镶金的牌匾只想砸下来,最好能把这些不成人的东西都砸死。
“求见杨大人。”他们敲开朱红色的大门道。
里面探出个脑袋来道:“有请柬么?”
“请柬?”李衍皱眉。
小厮闻言摆摆手作势欲关门道:“没有请柬也敢来见杨大人,滚滚滚!”
“刑部侍郎查案,开门!”李衍从腰间解下腰牌,拿出去给他瞧了瞧道:“区区四品宣威将军也敢拒而不见,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开门?”
小厮赶忙道:“是是。”
这杨氏的府邸能比得上京都王府,此时正在院中搭了个台,各色的美人正起舞,杨正柏坐在主位上乐呵呵的瞧着,两侧的美人往他嘴里送着剥好的沾水葡萄。
“杨大人真是好兴致!”李衍把挡路的椅子踢开,脸上带着阴冷的笑:“这舞乐笙歌的,好不热闹啊。”
杨正柏闻言醉醺醺的从位子上起来,慢悠悠的瞧着他们道:“你是何人?”
“杨大人真是健忘,刑部侍郎李衍。”他沉声,不客气的挑了个位子坐下:“不记得了?不妨再好好瞧瞧。”
他晃悠悠的走到他面前,俯下身看了看后猛地跪在地上道:“侍郎大人!”
“看来这是认得我了。”李衍拿起一串葡萄往后递给宋谦,又拿起个果子来咬了一口道:“挺甜啊。”
杨正柏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是道:“侍郎大人远道而来可是有事?”
“杨大人坐镇豫西,本以为这地儿战乱刚过,重整会很辛苦,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李衍没有出声让他起来,只是笑着感慨:“瞧这日子过得,啧啧啧,多滋润啊,美人在怀,美酒饮着,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他吞了吞口水道:“侍郎大人,只是消遣......”
“消遣?”李衍猛地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没吃完的半个果子照着他的脑袋砸了下去,杨正柏吓的往后躲了点。
李衍粗喘着气道:“豫西白骨堆积如山,你看过没有?外面的百姓饿得易子而食,你却在这里夜夜笙歌,酒肉做席,简直混账!”
“是......是我的错。”杨正柏知道他的身份,也不敢触怒于他,只能龟孙子似得缩着脑袋。
宋谦把没吃完的葡萄放在李衍掌心,探下身去将他扶了扶柔声道:“起来吧。”
“这.....”杨正柏瑟瑟缩缩的瞧着李衍,半站起的身子又猛地伏了下去。
李衍坐下去道:“起来。”
他这才颤抖着爬起来。
“多谢这位公子。”杨正柏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出声道谢。
宋谦作揖道:“在下宋谦,大人不必多礼。”
“宋......”杨正柏慌张的瞧着他:“宋......你是宋氏......”
他笑应:“前中书令宋柏峰之子。”
“把人撤下去。”李衍瞧着那成群的美人烦躁的摆手。
杨正柏忙叫人遣散了。
“胡鞨人越境作乱,你可知晓?”李衍吃着面前的水果问。
他道:“胡鞨人没有进过豫西,大人这是从哪里听的?”
“没有?”李衍幽幽的瞧着他再问:“真的没有?”
杨正柏正了正神色道:“真的没有,我奉皇上之命镇守豫西,将士们都随时待命,胡鞨人自上次被打退,便不敢再进犯了。”
“随时待命?”李衍反问。
他点头:“是。”
“好,我问你,豫西兵败一案,将士们的尸首可是你清点的?”李衍长长的腿搭在前面的凳子上。
杨正柏神色复杂的瞧着宋谦,见他并无异常才道:“豫西十万将士埋骨荒野,尸首都是我手下的人清点的,李侍郎问此事是为何?”
“旧案重查。”李衍一字一顿道:“此案尚有许多疑点,此次前来务必查清楚,还望杨大人全力配合。”
他忙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这府邸宽大,我们二人住下可有不便?”李衍收腿起身问。
杨正柏答:“没有,二位愿意住下,真是求之不得。”
“豫之,你觉得此事杨氏可有参与?”回到屋中,李衍坐下问。
宋谦说:“有。”
“从何处看得出?”
他说:“方才你问他豫西数十万将士的尸首,他明显心慌了,虽不一定是主谋,但与豫西之事绝对脱不了干系。”
“况且你别忘了,孙海说剩余的豫西将士都被杨氏关起来了。”
李衍颔首:“看来现在找到那些人的踪迹才是重中之重。”
“必须尽快。”宋谦垂眸,把手缩进袖中道:“你说那些话本意是为了催他有所动作,露出破绽,可难保他不会为了自保而将那些人灭口,到时候线索便全然断了。”
他点头:“我会盯着他的动作。”
“又觉得冷?”李衍瞧着他的动作拧了拧眉:“是不是赶路太急又病了?”
宋谦嘴唇失了血色,他摇摇头道:“不是,隔几日便要病,常事了。”
这豫西白日炙烤,到了晚上则寒凉异常,饶是李衍也觉得有些凉,更别提身子本就弱的宋谦,他盖了三床被子还是觉得冷得发抖,额头滚烫,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
“豫之。”李衍叫了几声不见有人应,打开窗子跳了进去。
他伸手探了探宋谦的额头,烫得厉害。
宋谦觉得他手冷,抬手喃喃道:“凉。”
他照顾了半晌也不见他温度消下去,心中有些担忧,想了想后揭开被子躺了进去,他身上热,宋谦病得迷迷糊糊,直往他身上凑,李衍忍不住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