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22)
杨正柏沉默了半晌,转头跪在宋谦面前道:“宋公子,请你......”
“杨大人,我不过是个区区书令史,实在爱莫能助。”宋谦语气清淡的说着:“抱歉。”
转眼间半个时辰已过,李衍垂下眸道:“杨大人,差不多了吧?”
“择儿,端儿。”杨正柏苦涩的唤了一声,难过的低下头道:“你们就按侍郎大人说的做吧。”
“爹——”杨英端大声的喊着:“你怎么能叫我们吃这畜生的吃食?”
杨英择也惊诧的瞧着他道:“爹。”
“别再说了!”杨正柏咬牙道:“赶紧把此事了了。”
他们挪来挪去就是不愿意去食盆前,李衍转身道:“告辞。”
“等.....等等......”杨正柏忙畜生叫住他,转头把食盆端到他两个儿子面前道:“要想活着就吃了吧,听爹的。”
杨英择愤恨的看着李衍,半晌后抓起猪食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虽然反胃的直想吐,可还是忍着吞了下去,杨英端见状也不敢说别的,哭着抓起来吃。
来往路过的下人只瞥一眼便赶着步子离开,不敢多看,猪食鸡食的味道满院子乱飘,味道直往人鼻子里冲,呛得人难受。
“现下事情可以完了吧?”杨正柏愤愤得看着李衍问。
他颔首:“自然。”
他带着吴奇仁转身,背后尽是呕吐声,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他们回到院中,李衍招呼道:“吴大人坐。”
“不敢。”吴奇仁忙作揖。
他恭敬道:“多谢李侍郎派人叫我前来。”
“吴大人,烦请您将沧水关的情况跟我们说说。”李衍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包括豫西兵败之时的。”
他颔首说:“当时的沧水关尚是我大哥吴奇寅镇守,我只是个撰写文书的,我只记得当时胡鞨在沧水挑衅,那是常事了,也没人放在心上,可我大哥当时还是派人轮流守着,连着十数日都没有动静。”
“后来有天晚上,胡鞨人忽然涉水而过,我们的人也发现了,及时将他们射杀在沧水边。”吴奇仁叹了声气,眸中有些泪:“本以为没事,可谁想到第二日天刚亮胡鞨人便踏着铁蹄而来,我们抵挡不住,便送信到豫西,后来豫西的将士们前来,没几日便定了下来,可没想到后来沧水附近的云中,渔阳,集庆,昭关几道防线接连被破,我大哥也死了,是我手底下的人冒死回豫西给豫北送了信求兵,这才能保住沧水关,不然......”
宋谦抬眸:“去豫西给豫北送信?”
“是啊。”吴奇仁抹了抹泪道:“公子有所不知,胡鞨人的精于骑射,在这里送信会被射下来。”
“五道关口都是同时被破?”李衍沉眸。
吴奇仁摇摇头道:“我也不知,只记得我大哥当时说关卡全破,豫西保不住了,那时候我并不管事,所以这些事情我只是听来的。”
“豫西的将士们是全军覆没么?”宋谦神色无虞的瞧着他,可手指却不停地在案上画圈。
他很在意。
“死了好多人,到处都是血,可我大哥为了让我活着便叫人带着我回了豫西,所以到底死了多少人我也不清楚。”吴奇仁歉意的瞧着他们:“不过尸体是杨大人收的,兴许你们可以跟他打听一下,没准儿会知道确数。”
他们都不说话,那杨正柏摆明了不会让他们查到豫西的事,问他倒是打草惊蛇了。
“你屡次来杨府是要做什么?”李衍知道在这里也打听不出什么了便问。
他吞了吞口水说:“沧水关原本是有调兵权的,因为离胡鞨近,为了防止他们越境而入便设了兵,可杨大人强行把调兵的令牌拿走了,所以这段时间以来,胡鞨人进豫西,沧水关都只能放行,因为我手中没有调兵权。”
“所以你的意思是胡鞨人常常越境而入?”李衍意味深长的笑着。
吴奇仁颔首:“是。”
“吴大人,先在这儿住下来吧,有些事情还需要你出面。”李衍道。
他恭敬的颔首答:“好。”
吴奇仁离开之后,宋谦添了茶道:“你何苦故意激怒他?”
李衍笑道:“杨正柏胆子小,若不做得踩到他底线,便不会有所动作,我们自然也什么都查不出来。”
“那你今晚好好小心项上人头。”宋谦淡声。
“杀了他?”杨正柏背着手惊慌出声。
杨英择冷着脸道:“爹,他都骑到我们头上了,这是我们豫西,你才是坐镇这儿的,凭什么让他一个侍郎把你压得抬不起头来?这二人此时不除,后患无穷啊。”
“你们不懂。”杨正柏摇头,坐下来直叹气:“侍郎那可是二品官,还是京官,他要回去了,一封奏折呈上去,你我都得人头落地,我们守着豫西已是皇上大恩,这儿的事儿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能有好儿吗?”
杨英端附和道:“所以我们不能让他回去。”
“他是奉旨前来查豫西兵败一案,若是身死在我们这里,哪能交代得下去?”杨正柏思虑颇多,总觉得动手杀了他太过莽撞。
杨英择急道:“爹,这豫西本就乱,胡鞨时不时扰乱边境也是常事,想给他找个死因还不简单?”
“况且你刚才也看到他那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样子了,他摆明了不会善了,父亲,难道你忘了那暗牢里关着的人了,若是被查出来,豫西死了十万人,我们那才是死到临头了!”
杨正柏倏地跳起来捂住他的嘴冷喝道:“嚷嚷什么!”
“爹,这人留不得了!”杨英端压低声音说着。
他松了手,长长的喘了口气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在盘算什么?私仇可不是现在报的,弄不好整个杨氏都得被灭干净!”
“英回呢?”杨正柏烦躁的坐下灌了口凉茶。
杨英择抿唇道:“昨晚就没见到了。”
“昨晚?”杨正柏的心中忽觉不安:“怎么没人出去找?”
杨英端不以为然道:“大哥经常在街上遛马,夜宿外头的事儿也不是没有,估计过会儿就回来了。”
“现在不一样!”杨正柏急道:“快派人出去找去!”
自己儿子的行为作风他再清楚不过,那嚣张跋扈的性子,若要被李衍知道了决计讨不到好。
他们出来后,杨英择挤着狭眸阴险道:“今日我看过了,那白衣裳的一看就是个病秧子,不足为惧,至于那个刑部侍郎,估计也是个娇生惯养的主儿,不难除掉他们,你去把那些囚徒找点出来,今晚就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双更~
☆、捆绑
“可爹不让......”杨英端为难的皱着眉,他平常也就是嚣张惯了,可到底是个怂胆的,叫他去杀人,他怎么敢?
杨英择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巴掌,咬着牙道:“你忘了他是怎么对我们的?”
“要让他回了京都,在皇上面前奏我们一本,你我还有得活么?”
杨英端瑟瑟缩缩的垂下头不说话。
“阿端,听话。”他温柔的抚着杨英端的头发:“天塌下来也有哥顶着呢,别怕。”
夜幕沉沉,外面狂风骤起,沙石被风卷起猛打在窗口,烛火差点被吹灭,李衍走过去把窗缝塞住道:“这飞沙走石的鬼天气!”
“倒是应景。”宋谦坐在小案前细品着茶。
李衍过去坐下挑眉:“何意?”
“是个暗杀的好时候,老天都帮他们。”宋谦扬着桃花眼笑看他:“李侍郎真是不走运气。”
“你又阴阳怪气。”李衍也笑。
宋谦轻咳着道:“他们一旦动手必定会倾尽豫西之力,仅凭你我二人能活着出去么?”
“那就要委屈豫之跟我同穴而眠了。”他半真半假的笑着。
夜色渐深,飞沙乱石胡乱拍打着门,扰得人没有困意,宋谦不停地喝茶,转眼间一壶茶便见了底,李衍看向他道:“睡不着?”
“太吵了。”他说。
“已是亥时,他们该有动作了。”李衍把腿搭在长凳上,手指在案上轻点着。
屋顶瓦片轻响,他们一同抬起头,李衍道:“去里面。”
他转头把烛火吹灭,慢慢后退着。
“来了。”他道。
转手拉着宋谦往后面去。
听着声音约莫有七八个人,只是不知功夫如何,若是一般的侍卫则不必忧心,可若是从别处找来的,那便难说了。
那几个人蹑手蹑脚的往里边摸索,手里明晃晃的刀到处乱砍,李衍瞧着人全进来了才打算出去,宋谦忽然握住他的手,他一愣,还是脱开手出去了。
“在这里。”有个瘦小的人忙出声。
霎时间七八个人将他团团围起来,也不说话,只是虎狼一般的盯着他,似乎下一刻便会将他生生撕裂,李衍嗤笑:“谁派你们来的?”
没人应。
这些人看来常做这些事,对于保密之事极为讲究,对视一眼便围攻了上来。
两柄弯刀分冲着他的两肩而来,齐齐的往里欲划破他的脖颈,李衍往后退一步,二人扑了空,可却半点也不急,再次迎面而上,这次后面的两人也出刀,李衍弯下身,从那二人的腰侧滑步而出,脱出了他们的围困。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像是在谋划什么,他还没喘过气来这些人便卷土重来,这次他们的动作比刚才更为迅捷凌厉,弯刀迎面而来的风仿佛能划破人脸,李衍没来得及收回的衣袖被生生的划了道口子。
李衍抬脚将旁侧的衣架钩倒,那些人机敏的往旁边一躲,衣架砰然倒地。
“功夫不低,行的也不是大历招式,你们是哪里人?”李衍的眸光顿时冷厉,面布杀意:“胡鞨?”
几人闻言顿时杀意四起,每招每式都带着骇人的力道。
“果真是胡鞨人。”李衍冷着嗓音躲避道。
杨氏竟然派了胡鞨人前来暗杀,他们的关系倒是不简单。
“杀了他!”为首的一人冷冷出声。
霎时间几人便冲他而来,可今夜黑,无月无星,屋里的烛火又被李衍吹灭了,那些人也是摸着黑追,屋里的陈设皆被冲的东倒西歪,李衍被堵得无路可进,只能进了宋谦所在的里屋。
“嘘!”宋谦打开窗户,伸手抓住他的衣袖,二人抱着滚入床下。
宋谦被困在李衍身上,床本就低,二人只能勉强置在里面,可却丝毫动弹的空间都没有,两人的呼吸胡乱的交错,宋谦撑着手臂,强压着胸口跃跃欲试的心脏,那几人凌乱的脚步声就在耳畔,李衍偏头瞧了一眼,刚转过头来,宋谦以为他要出声,赶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