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炎定这回并不急着进去,双足纹丝不动地立在那儿,只冷声问他:“本王方才伤了马大人那般的大忠臣,如何是好?”
那官员见他面无愧色,仿佛打死打残了个把人和打只苍蝇没什么分别,一时更加惶恐,谨小慎微道:“今日天气酷热……马大人恐是……恐是被晒得突发了癔症……”
高炎定抚掌大笑,“原来如此,难怪作为天子近臣,他竟对本王这般怠慢无礼。可既然是癔症,本王失手伤了人,岂不又是本王的过错了?”
【作者有话说】
孩子饿了,给点海星吃吃吧┭┮﹏┭┮
第60章 万姓宦官
那官员急得都要给他跪下了,现下只想尽快将人迎进城去,早早交差了事,忙胡乱替他描补道:“王爷此言差矣,都说不知者无罪,马大人突发癔症是谁都没料到的事。”
原先这马大人作为他的上峰,令人忌惮,只是如今被镇北王这么一踹,恐怕不死也去了半条命,这空出来的缺儿,要是运作得当,没准能让自己捡个便宜。
这官员越想越觉得有理,一扫之前的惊恐害怕,面上倒添了几分喜色,继续吹捧道:“王爷见他言行无状,出手惩戒,也是替陛下分忧,实在不必为此等小事过于挂怀。您请,您请。”
高炎定听罢,高深莫测地瞟了这趋炎附势的小官一眼,心下鄙夷,懒得再浪费时间在这些不知所谓的人身上,便抬脚登上早就候在一旁的车架,带着十五亲卫跟着这帮子官员浩浩荡荡地进了京。
他拒绝了接风宴,将贺仪和礼单交于亲卫,让他们和帝京中的人一道清点后妥善交接,而他自个儿先回到了天授帝当年御赐的宅邸中。
京中的镇北王府比起云州的光是占地亩数就缩水了大半。
此时正门大开,留在京中的管事以及一众心腹要员都已列队恭候着他。
高炎定摆了摆手,免了他们的虚礼后径自走入了王府。
城门口闹出那般大的动静,又事关天下风头无两的异姓藩王,自然引起多方窥探。
不出半日,镇北王进京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传得满京皆知了。
高炎定按照规矩,傍晚写好了请安折子递了上去,可一连三四日,都没收到只言片语的答复。一打听才知,天授帝他老人家仍在揽仙台里风花雪月,内阁票拟的折子一概退了回去,让他们看着办,无大事别去扰他清净。
看来,不到万寿节当日,天授帝是不会回銮的。
这样也好,能晚几天去见这位荒唐的皇帝,高炎定心下非但没有不快,反而颇为高兴。
自他来京,明里暗里想携礼上门拜访的人就络绎不绝,高炎定懒得与这帮蠹虫虚与委蛇,干脆谁的面子都不给,直接称病闭门谢客,倒是让各方观望的势力一时摸不着头脑了。
这日夤夜,一顶不起眼的小轿披着浓重的夜色,悄无声息地从偏门进了镇北王府。
轿子一路畅通无阻地被抬到了高炎定用来议事的书房外,随侍的人挑开轿帘,从里头走出一个中等身材,年约六十,做富家翁打扮的老人。
老人头发斑白,却打理得一丝不苟,面白无须,走路的步子又轻又稳,几近无声,每一步都像丈量过的一般,可谓是循规蹈矩,找不出丁点差错。
甫一进屋,他便朝着上首行了个礼,开口道:“多年未见王爷,您风采更胜了。”他嗓音细软,不似寻常男子浑厚,但也不过分刺耳,惹人厌烦。
高炎定端坐主位,煌煌烛火照在他锦袍之上,上头用金银丝线绣成的四爪蟒龙熠熠生辉,他笑意浅浅,却并不让人觉得亲切和善,反之如同摇地貔貅临座上,一双眼眸亮若寒星,令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
老人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心底不禁喟叹,镇北王的威势比之九五之尊的真龙天子,也不遑多让了。
“万公公,不必多礼,深夜劳你奔波,本王颇觉过意不去。”高炎定指着下首的位置道。
万公公谢过他赐座后,才谨慎地坐了下来,“不知王爷夤夜唤老奴来,所为何事?”
高炎定呷了一口茶,笑道:“万公公贴身服侍陛下几十年,要说体察圣意,天下谁都比不过你去。”
万公公惶恐地欠了欠身,连忙矢口否认,“陛下圣明烛照,岂是老奴这等卑贱之人可以揣摩的。加之近年来,老奴已年老不堪用,陛下体恤特恩准在宫内半荣养,老奴已许久未见过圣颜了。”
好个冥顽不灵的老杂毛!
高炎定眸中厉色一闪即逝,面上却道:“万公公谦虚了,都说老而不死是为贼,你在宫内经营了一辈子,即使见不到天子,该知道的想来也不会错漏半分罢。”
老内监被他这番直白的骂人之词激得抖了抖白净松垮的面皮,可惜他在宫内沉浮几十载,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若只是一两句言语侮辱,压根掀不起他心底半点波澜。
万公公塌拉着眼皮,束手不语,一副铁了心不泄露天授帝隐私的坚决态度。
高炎定笑了笑,只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木盒子扔在这老泼皮怀里。
万公公一见那盒子上的雕花,眼睛蓦地睁大,老态龙钟的五官逐渐扭曲,他颤着手将其打开,细绢铺设的盒底搁着两只幼童佩戴的小金镯并一只长命锁,看用料和上头花纹,显然是一套。
高炎定道:“早年听人说,万公公的家人都死于灾荒,你为了活命才进宫做了太监,照理该了无牵挂才对。可奇怪的是,前不久,本王的人在麓州见到一户人家,竟口称是你的亲眷,本王大为震惊,便邀他全家去云州做客,打算好好查探查探,这家人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受何人指使,竟敢冒充宦官家属,招摇撞骗。”
老内监颤巍巍地将盒子置于桌上,跪倒在高炎定脚下,“求王爷开恩,老奴再不敢有所欺瞒,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高炎定笑道:“万公公何须如此,快快请起。”
这回,万公公再不敢托大,屁股只敢挨着椅子边缘,浑身紧绷,静待对方发问。
原以为镇北王是要打探天授帝近况,没成想,高炎定一上来问的问题就让这位经年的老宦官怔住了。
高炎定问他:“去岁宫内可有用鸩毒赐死过人?”
【作者有话说】
去年宫里究竟有没有人被鸩杀过呢?( )王爷这次能获得重要线索并猜出小宸身份吗?咱们周五晚上见(∩ω)--*PS:大家元旦快乐呀!有开始放寒假了吗?
第61章 宫廷秘闻
“这……”万公公不解其意,但仍是慎重地回忆了片刻,才道,“老奴记得陛下久不用鸩毒了,王爷缘何有此疑问呢?”
“这些年都不曾鸩杀过人?”高炎定的语速又快又急,仿佛裹着雷霆风暴。
万公公摇了摇头,“确实不曾,一二十年不曾用过了。鸩酒何其珍贵,为那起子人不值当,现如今宫中打杀什么人,惯常用的是廷杖,或是勒死、溺死了事。”
去岁年关将至之时,高炎定于深山冬猎偶遇明景宸,先前薛苍术也说,那毒素在他心脉中潜伏了数月,算算时间,左不过是去年中的鸩毒。
可老内监却信誓旦旦地说,宫内近一二十年不曾鸩杀过人。
真是奇哉!怪哉!
那祸害究竟是在何时何地中的毒?天下除了宫廷大内,难道还有第二个地方有鸩酒?
高炎定压下心头疑问,才开始询问天子近况,见了何人,说了何话。
万公公记忆很好,虽然久不近身伺候,但天授帝身边得用的,还有他的徒子徒孙,对于这些琐碎细节,风吹草动,再没人能比他更清楚的了。
万公公:“这一个多月,滴雨未下,据说帝京周边的田地都干死了。钦天监选了黄道吉日求雨,也无济于事。前两日有朝臣提了一嘴,说民间隐约有人道是陛下失道寡助,连老天爷都不帮他。清流们想要陛下下道罪己诏亲自登台求雨。”
高炎定觉得好笑,罪己诏能值几滴甘霖!
况且天授帝的罪过岂是一道罪己诏能概括得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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