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山风如刀,山顶也渐渐积了雪。
书院尽数放了假,陶青鱼跟着阿修到了书院山门下接人。
“主君你坐在马车里别出来,我先上去瞧瞧。”
“好,你上山慢点。”陶青鱼撩开厚实的车帘,一张昳丽的脸被白绒绒的兔毛拥着。
书院不让闲杂人进。
陶青鱼抱着汤婆子在马车里坐着,捂着热气不散。
不一会儿,见到方问黎从台阶上下来,阿修落在他后头抱着包袱。
陶青鱼一喜,刚要掀了帘子下去,被方问黎快步上前给挡住。
他上了马车,将陶青鱼笼罩在阴影下。进了车厢后,他抄着人往身上一抱,自个儿坐下去当了垫子。
“主子坐稳。”阿修道。
小白叫了一声,慢慢走起来。
还算暖和的车厢里,陶青鱼顺着方问黎的手臂摸到他的手指。触感微凉,他立马拉起来贴在专门带来的汤婆子上。
方问黎笑着,偏头贴了贴哥儿冻得微红的脸。
天冷了,哥儿也不喜欢动弹。
那皮肉养得愈发的嫩,快成暖玉一样的白了,方问黎最舍不得。
陶青鱼被他挤得眼睛一眯,歪靠着他懒洋洋道:“可算放长假了。”
方问黎手捂暖了,又贴上哥儿脸。
着重摸了那耳朵看,小巧一个,倒是没有冻伤。
又捏住他的手,十根手指捋直了。方问黎看着那微红肿的地方,掌心贴紧了问:“痒不痒?”
“还好,我擦了药的。”
陶青鱼额头贴着他脖子,方问黎说话时,他能感受到震动。他舒舒服服地往那处蹭,闭上眼睛养神。
“外婆回来了。”陶青鱼小声道。
“那我们明日去看看。”
*
马儿很快停在方家门口。
对面听到动静的许家人停下来一瞧,看下来的人是方问黎,笑着打了个招呼。
倒是许棋看到后头的陶青鱼想过去,但被他小爹爹抓住了手腕,硬是往家里拉。
许棋眼睛一黯,咬紧了唇,默默跟自己爹爹回家。
方家大门开了又关,不容外人窥探。
陶青鱼忽然发觉原来也好,现在也罢。不论是方问黎一人在这儿,还是现在是他们两人,都与巷子里邻居鲜少往来。
一家子都挺孤僻。
陶青鱼想到这儿忽然笑了。
他眸光潋滟,方问黎只看他一眼,也浅浅笑了起来。
“我去做饭。”
陶青鱼拉住他:“先歇会儿吧,着什么急。”
“小爹爹送来了一只老母鸡,我出门时给炖了,还得等一会儿。”
陶青鱼将屋里放上火盆,又将披风脱下。
方问黎已经侧靠在椅子上,目光犹如实质在他身上逡巡。
陶青鱼心脏一紧。
相处这么久,猜也知道他现在想的是什么。
陶青鱼红着耳朵将手里的披风一扔,盖在他脑袋上。
“我去看看鸡汤,你好生休息。”
屋里炭盆刚放,还不算暖和。方问黎将脑袋上的披风拿下来,摸摸那柔软的毛领,仔细叠好。
他安然靠在椅背,出神地望着门口。
也就是在家才这么放肆。
转眼又要一年。
娶了夫郎后,这一方小院里变化也挺大。
院边种了葡萄,搭了架子。靠墙根的那地方也添了花木,此时菊花稀稀拉拉,还有几分生机。
鸡汤的香味被风送进来,方问黎也不坐了,放了手上的披风,寻着动静找去。
夫郎不在厨房,只有小炉子慢慢烧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又听见大门外的声响。
方问黎还未靠近,一人扛着干柴进来。
柴夫见了方问黎道了一声方夫子,径直往他家厨房去。
陶青鱼拎着一捆柴进来,见方问黎杵在门口,笑着用身子别了他一下。“挡路了。”
方问黎拿过陶青鱼手中的木柴:“我来。”
陶青鱼也没跟他抢,放了手转身出去另拿。
县里的柴火靠买,陶青鱼屯了一车。
他放下手里的一捆,瞧见阿修也过来帮忙了,他干脆进屋给柴夫拿银子。
冬日里柴卖得上价,一担能买二十文。
一个冬季,只柴火也能用去百文。
付了钱,柴夫出去拉着驴车走了。
阿修拍拍身上的灰尘,片刻又去了隔壁。陶青鱼正要留人吃饭,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雨夹雪变成了小雪,落在方问黎头发上,又悄悄隐去。
陶青鱼站在屋檐看他走近。
“你就不留一下阿修吃饭。”
方问黎眼皮一掀:“不留。”
陶青鱼笑道:“小气。”
方问黎站在台阶下,双手圈住陶青鱼的腰将人提抱起来。他仰头看着人,忽然咬了一口眼前的莹润下巴。
“嘶——”陶青鱼揪他耳朵,“属狗的。”
方问黎唇贴了贴那浅浅的齿痕,抱着人进了屋。
“下次夫郎做了饭,别叫他。”
陶青鱼跟他理论:“你这像样吗?”
“嗯。”
“你还嗯!”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笑。
方问黎将人放下,又拉着陶青鱼的手捂着。
陶青鱼问:“明日去外婆家,要不要出去买点东西?”
方问黎:“不急,明日带一盒梅花糕,要现出炉的。”
“再买两身厚实的衣服吧。”
“好。”
冬日黑得快,说话间,屋里就看不清人了。
陶青鱼去将蜡烛点上,两人关在屋里吃饭。
陶青鱼厨艺不精,这鸡汤还是去铺子里请教了他小爹爹。他尝了味儿,不能说不好喝,但也就一般。
也亏得方问黎不挑。
鸡汤大半进了他肚子,陶青鱼都怕他给自己撑着。
饭后还让他在屋里多走走,消消食。
雪大了,落在砖瓦上沙沙作响,听得人想钻被窝。
屋里闹了半夜,子时才歇下。次日一早,便也是方问黎做好了饭菜,伺候人起床。
收拾齐整,陶青鱼还给自己灌了几杯浓茶下肚。
打了个饱嗝,陶青鱼捂着肚子微微皱眉。
方问黎站在他身前,将他毛领围好的。看哥儿唇红齿白,又掐着人的腰细细密密落下亲吻。
陶青鱼已经学乖了。
越挣扎他越激动,还不如让他亲个够。
最后松开时,他喘着气儿张嘴在人唇瓣上咬了一口。抱怨但也亲昵:“临了出门亲,非得踩着点儿走。”
方问黎啄了他一口,安抚似的。
将帽子给他戴上才拉着人出去。
方家村不止有方问黎的外婆,陶青鱼的外祖家也在。所以这次去要拜访两家。
他们目的明确,找准几家铺子买了东西,立马就去方家村。
方家村的位置比宝瓶村要好些,离县里近。坐马车过去,也就两刻钟的时间。
马车刚走进村里,有人认出阿修,立马去给方外婆家报信。
等陶青鱼两人下马车时,就发现方家门口围了不少人。
陶青鱼虽疑惑,但也习惯被人注视。
两人相携进了屋,围观的人也就散了。这会儿阿修才将带来的东西搬下来,给老太太归置好。
陶青鱼问:“外婆,他们刚刚看什么呢?”
方外婆一笑,慢慢道:“也不知道谁传的,说我家外孙才成亲没多久又重新娶了位夫郎。这不见他回来,都来瞧瞧。”
陶青鱼眨巴眼。
挺夸张,但也合理。
他之前一个人在村里呆久了,还有人说他和离了不是。
在外婆家坐了会儿,方问黎没说多少话。
只看她乏了,方问黎才带着陶青鱼离开。随后又走了陶青鱼外祖家一趟,送了东西,他俩就回了。
看方问黎兴致不高,陶青鱼道:“担心外婆?”
冬日里,老人日子最是不好过。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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