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春蒐收获良多,三皇子赵律衍表现突出,昭元帝原本打算赏他珠宝五百颗、锦缎三百匹、黄金千两,然而三皇子暗中派人给二皇子的马作手脚一事终是没能包住,很快便在臣工之间传开了。
三皇子如此德行与做派自然要遭受朝臣的非议,众口难调、众怒难犯,昭元帝只能改赏为罚,罚俸半载,并禁足一月。
四月廿日,春蒐队伍启程回京。
出发前下起了毛毛雨,路面湿滑,马车行进困难,速度大减,回到汴京时已是三日之后了。
颠簸了好几天,柳柒疲惫不堪,腹部隐隐发紧,他立刻将孟大夫唤来探了探脉,孟大夫给出的结果与从前无异,腹中的胎儿依旧平安无恙。
无奈之下,他只能书一封拜帖送至韩府,邀韩瑾秋明日酉时前往云生结海楼一叙。
入夜后,相府护卫照例巡视府宅,途经后院时又见云大人翻墙进府了,早已熟读过《宿敌丞相惹风月》、《恨海情天录》以及《绝艳郎君孽缘传》的护卫们对此见怪不怪,甚至毕恭毕敬地向云时卿揖了一礼。
云时卿没有搭理他们,径自往柳柒的卧房走去。
柳柒见到这人,不悦道:“你又来做什么?”
云时卿问道:“你准备何时与韩瑾秋见面?”
柳柒微微抬眸,不答反问:“你也要见韩御史?”
云时卿道:“蛊虫之事虽然与我无关,可你腹中的孩子却和我有莫大的干系。你们见面时捎上我即可,免得我再下拜帖。”
“明日酉时,云生结海楼。”话毕,柳柒开始下逐客令,“云大人的目的已经达到,可以离开了。”
云时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柳柒蹙眉:“云大人还有何事?”
云时卿的目光落在他的腹部,直到对方转过身时,云时卿才悠悠收回视线,旋即从袖口里摸出一个毛绒绒的物什塞进柳柒手里。
柳柒垂眸瞧了一眼,是一只巴掌大小的白狐制品,这狐狸乃是由真正的狐狸皮毛裁剪缝制而成,身体里面软软乎乎,约莫是填充了棉絮,肚子鼓鼓囊囊,仿佛怀了小狐狸崽儿。
柳柒冷不丁想起几日前云时卿在林中说的那句“是一只怀了崽的漂亮狐狸”,顿时将手中的物什扔了回去:“拿着你的狐狸赶紧离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云时卿笑道:“这狐狸可是下官照着大人的模样缝制的,大人当真不要?”
柳柒淡漠地道:“滚。”
云时卿掂了掂小白狐,而后翻过窗沿消失不见。
下一瞬,那只小白狐“嗖”地一声透窗而入,不偏不倚,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柳柒的床头。
柳柒呼吸一紧,抓住那只狐狸毫不留情地扔出窗外了。
正当他关窗之际,小狐狸再次被扔进屋内,在大理石地面上滚几下,露出了胖乎乎、圆滚滚的肚皮。
柳柒闭了闭眼,静默几息后拾起那只狐狸,而后打开拔步床的屉盒,将它放入盒中紧紧锁上。
眼不见心不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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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生死自相依
朝中几位元老大臣原本打算趁春蒐结束便向昭元帝晋言侧立太子之事, 然而如今二皇子负伤在身、三皇子被禁足于府内、五皇子年幼不谙世事只知玩乐,如此境况,实难让他们开口, 只能暂时将侧立储君之事压在心底。
退了早朝后, 柳柒乘轿前往礼部衙门, 将围猎期间耽搁下来的公务一一呈阅。
天气日渐转暖, 晨光洋洋洒洒落在桌案上,给书册镀上了一抔金芒。
柳柒的孕症尚未消失,晨间依旧只能吃一碗素粥果腹, 现下刚翻了几本公文, 还未来得及批改落章便觉困乏难挡, 接连掩嘴打了好几个呵欠,眸中也漾出了些许水雾。
小吏见他精神欠佳, 当即烧一壶沸水,依照他的喜好点一碗新春的峨眉雪芽送了过来:“柳相, 您吃杯热茶罢。”
柳柒接过茶漫饮而尽,还想再吃一杯时, 礼部头司员外郎祝煜持一本账册走将进来,对他拱手揖礼道:“下官见过柳相。”
柳柒抬眸,温声道:“祝大人。”
祝煜进前几步,将账册放在桌案上:“此乃今春大考所用书册纸笔等出纳账目, 并龙图、天章两阁御书古籍修补增改之账目, 余下之丧葬赠赙、官吏调任所需服冠、表书、册命等均在其内, 请柳相过目。”
柳柒垂眸瞧了一眼账册, 问道:“今日怎是你来汇报此事, 李郎中呢?”
礼部有四司, 礼部司为头司, 其主官为郎中,副官为员外郎。祝探花是陛下钦命的礼部司员外郎,刚任职几日,对诸多流程都极不熟悉,如今主官李年李郎中竟将这些重要之事都交予他来处理,柳柒觉得未免有些不妥。
祝煜道:“这些账目是李郎中前几日亲自核对完成的,只是李郎中今日因病告假,且今天是最后校审之日,特命下官将账册交给柳相校审落章。”
柳柒翻开账册仔细查阅,核验完毕适才落章:“可以了。”
祝煜躬身从他手里接过账册,柳柒目光下移,无意间瞥见他腕骨处有一圈淤青,不由关切道:“祝大人的手怎么了?”
祝煜一怔,旋即拿了账册后退几步,袖口微微滑落,堪堪遮挡住那片淤青。
“前两日不慎摔伤了手腕,用过药,已有所好转,有劳柳相记挂了。”祝煜一双眉眼格外清冷,与人说话时无波无澜,略有些疏离之意。
柳柒冷不丁回想起在天鹿苑时,祝探花曾只身去了东苑。
东苑是三位皇子的住所,那天晚上他去见了谁?
“无碍便好。”沉吟片刻后,柳柒微笑道,“你刚入仕,可能会有诸多不便之处,若是碰到了什么难处,可来找我解惑。”
祝煜抬头看向他,俊秀的面容上依然不带半分情绪。少顷,祝煜拱手道:“多谢柳相厚爱。”
柳柒道:“你的文章极好,前景无限,莫要入了歧路。”
这话已是明晃晃在点醒他了,祝煜眸光翕动,睫羽轻轻震颤着,好半晌才出声:“学生谨记柳相的教诲。”
待祝煜离去后,柳柒的睡意已然全无,又吃了一杯热茶后继续忙碌,至午时方才结束。
午间日光渐烈,催人欲睡。他离开衙门乘轿回府,决意在府中休憩一会儿,待酉时便前往云生结海楼会见韩御史。
然而轿舆刚行至长安街时,一队皇城司禁卫纵马而来,惊扰得街上行人纷纷避让,更甚有摊肆被马蹄摧毁,人人都敢怒不敢言。
京城禁军三衙司,唯皇城司最得陛下青睐,其铁血手腕令人生畏,在京中难免飞扬跋扈、目中无人。
轿舆缓缓行进,轿夫们忙不迭被突然冲过来的铁骑吓了一跳,急于避让时脚步不稳,竟将昏昏欲睡的柳柒震至醒来。
柳逢立刻稳住众人,在禁卫冲过来之际持刀挡在轿前,厉声斥道:“丞相大人在此,休得冲撞!”
为首那人当即勒紧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前蹄腾空飞跃,与柳逢几乎是擦身而过。
勒马之人正是皇城司使欧阳瑜,柳逢淡定自如地立在原地,待马儿安静下来后适才拱手揖礼:“欧阳大人。”
欧阳瑜认出他是柳柒的贴身侍卫,当即下马来到轿前,对轿中之人行礼:“下官欧阳瑜见过柳相。”
轿夫立刻掀开轿帘,柳柒紫袍金带端坐在轿中,温声道:“欧阳大人不必拘礼。大人闹市纵马,许是有要紧事罢。”
欧阳瑜道:“陛下降旨,命下官前往岑府捉拿岑将军,惊扰了柳相,是下官之过。”
“左金吾卫上将军岑默?”柳柒面色微变,问道,“岑将军所犯何事?”
欧阳瑜道:“下官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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