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柒倏地睁开眼,似有几分诧异:“你何时置办的?”
云时卿道:“自从你答应离开京城之后我便着人往楚州走了一趟,那处宅院临海,四周人烟稀少,甚是清幽。且楚州离扬州很近,你若想回家,一日便可到达,颇为便利。”
柳柒张了张嘴,讷讷道:“……那日是你用手段逼我,并非我本意。”
云时卿蹙眉:“你反悔了?”
柳柒静默不语。
云时卿蹙眉:“你的肚子已经快藏不住了,莫非你想留在汴京把孩子生下来,让所有人都知道此事?”
柳柒仍旧不说话。
云时卿心平气和地道:“柒郎,我们离开这里罢,离开后你我之间就不必再为朝廷的事而争锋相对了。我已托人寻了几位妙手回春的郎中,他们曾与江湖中人打过交道,对巫蛊之术也略有耳闻,或许有办法保孩子一命,一旦这个孩子降生,你就不用再受蛊虫的滋扰了。至于寿数之事……你礼佛了这么多年,上天有好生之德,定能迎刃而解的。”
任他如何苦口婆心,柳柒始终不肯应声,云时卿不知他心里到底是如何打算的,便问道,“柒郎,你当真愿不离开京城,要继续留在这里辅佐赵律白?”
夜色沉寂,偌大的寝室内唯有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半晌后,柳柒问道:“你不是恨我吗,为何要与一起我离开?”
等了几息未等到回应,他又道,“云相如今做的这一切,莫非也是‘逢场作戏’?”
【作者有话说】
慢慢收线了,上章评论区的疑惑后面会解。
ps:每次新章评论锐减,我就开始怀疑人生……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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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何须话痴顽
往事如尘, 一旦覆落,便会蒙垢。
云时卿已然忘了当初说出“逢场作戏”时是何心境,但他从未想过, 这句话会被柳柒亲耳听见。
纳藏国之行是他们离心七年后的首次独处, 雪山御敌、古刹夜鸣、替嫁入城……虽只有短短几个日与夜, 可在生死关头, 两人却一如少时那般互相信任。
恍惚间,云时卿脑中浮现出邛崃山梦台寺的那幅楹联——暮鼓晨钟三更响,敲醒红尘客;经声佛号五更鸣, 诵渡孽海人。
他不信佛, 亦不信道, 对于出家人口中所谓的“红尘”和“孽缘”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
殊不知……他早已变成了红尘客、孽海人。
柳柒凝眸看向眼前之人,长久的沉默逐渐让他死了心, 他挪动笨拙的身体缓缓侧向内里,旋即拉上衾被合了眼。
下一瞬, 温暖的胸膛贴上他的后背,云时卿将他揽入怀中:“我确实恨过你, 但是相比恨来说,我更爱你。”
柳柒猝然睁开了眼,揪紧被褥的手逐渐被身后之人小心翼翼地包裹住。
云时卿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声音沉哑:“我们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从此闲云野鹤, 安泰无忧。”
柳柒不声不响地由他抱着, 连呼吸都淡了下来。
静默片刻, 云时卿掀开被褥爬向床内, 在柳柒面前躺了下来, 甫一瞧去, 才发现那双多情的凤目被水色浸染,绯红一片,愈显情浓。
云时卿心尖一震,颇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当下。
少顷,他低头亲吻柳柒的眼眸,柔声说道:“柒郎,忘掉过去好不好?”
柳柒依旧不肯说话,云时卿便耐心地哄道,“上元节后,有关咱俩的话本便在京中传开了,人人皆信了左右二相有旧情,师文渊也不例外。后来我从蜀地回京,他便多次试探,担心我为了旧情背叛三殿下。所以那日在云生结海楼,他问我与你是否藕断丝连,我便应了一句‘逢场作戏’,竟不想被你听了去。”
轻叹一声后,复又说道,“七岁那年,我被父亲送去紫薇谷拜师习武。那日晴空万里,谷中的紫薇花开得正盛,师父牵着你来到山下迎我和父亲。因是初见,我误将你认作女孩,便回头对父亲说,这个师妹长得甚是俊俏漂亮,待到及冠时,我定要娶她为妻。父亲笑了笑,应了声好。”
“胡说——”柳柒猝然抬眸看向他,辩驳道,“你父亲明明说的是‘这是你师兄,并非女子,日后在谷中要与他相亲相爱,万不可欺负人家’。”
云时卿嘴角勾出一抹得逞的笑:“愿意搭理我了?”
柳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着了他的套。
这人惯会油腔滑调,嘴里从来都没句正经话,自己竟然……还试着去纠正他。
云时卿不禁逗趣儿:“我爹说的话,你记得这么清楚?”
柳柒挪开视线,淡漠地道:“我自幼便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记几句话何来难处?”
云时卿了然般点点头:“难怪‘逢场作戏’这几个字被你记了这么久。”
柳柒沉着脸欲翻身背对着他,还未来得及动作便被摁在了原处,云时卿道,“柒郎打算何时辞官离京?”
柳柒思忖片刻,应道:“下个月便是王爷的婚期,我想——”
“你还想吃他的喜酒不成?”云时卿敛了笑,沉声打断他的话,“既然决定与我离开,就别再去管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
柳柒似有些犹豫,在对方的眼神逼迫下,他只得妥协:“你我官居相位,若同时辞官,陛下定会生疑,此事应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
云时卿把他抱入怀中,点了点头:“我知道。”
静默半晌,柳柒问道:“你为何非要我离开京城,就因为我肚子大了藏不住?”
云时卿笑道:“难道柒郎一点也不在意流言蜚语?”
柳柒道:“以前不在意,现在在意了。”
云时卿不解:“为何?”
柳柒贴着他的胸膛缓缓合上双眼:“我乏了,睡觉。”
翌日早朝后,柳柒前往礼部衙门点卯,一并将昭元帝的口谕传达给祝煜。
昭元帝素来以仁孝治国,欣然允了祝煜的恳求,祝煜对柳柒躬身揖礼道:“多谢柳相。”
柳柒在案台后坐定,柔声问道:“祝大人最近与三殿下可有来往?”
祝煜唇角微动,欲言又止。
柳柒又道,“祝大人莫要多心,我今日所问无关两位殿下的争斗,你若有什么委屈,尽管告知于我便是。”
祝煜身若修竹,眉似新雪,风骨犹在,可眼底却无半点光亮。
他微一拱手,温声说道:“柳相之恩德,下官铭记在心。”
柳柒失笑,略有些无奈地道:“祝大人究竟有何顾虑,为何每次我这般相问,你都三缄其口?”
祝煜道:“下官并无顾虑。”
柳柒又问:“莫非你是自愿委身于三殿下?”
祝煜垂眸不语。
柳柒还想再问,却见他倏然下跪,伏地恳求道:“柳相莫要再问了,待时机成熟,下官定会如实相告。”
柳柒拧着眉看向他,沉吟半晌后说道:“起来罢。”
从汴京返回襄阳城约莫要五个日夜,祝煜得到柳柒的批准后,待处理完手中之事便启程了。
马车驶出南薰门,快速地往南郊行去。正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小厮回头瞧了瞧,说道:“少爷,是三殿下。”
祝煜心头一凛,面不改色地道:“走就是了,莫要理会。”
马车负重,自是无法与三皇子的烈马相提并论,不过眨眼,赵律衍便策马而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子清,你要去哪?”赵律衍翻身下马,疾步走将过来。
小厮立刻跳下车辕,试图拦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兀自掀开帘笼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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