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酒楼侍婢渐次入内,将热乎乎的羹菜一一呈上桌来。
赵律衍缓缓睁开眼,对屋内众人说道:“舅舅、表哥、云大人、卫大人,快用膳罢。”
话毕握住祝煜的手往桌前走去,“我特命酒楼厨子精炙了你爱吃的群仙羹和莲花鸭签,来尝尝看。”
语调甚是和润,隐若有几分缱绻之意。
可祝煜的身体却僵得厉害。
——他越是这般温声细语,祝煜就越是止不住地回忆起床笫间的那些恐惧……
众人相继落座,侍女立刻往琉璃杯中斟满了葡萄酒,醇香鲜甜的气息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师旦举杯敬向云时卿和卫敛:“庆州一役,两位大人功不可没。”
云时卿回敬道:“师中书过誉了。”
卫敛话少,举了举杯,而后将酒水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肚,师文渊便忍不住打趣道:“柳相这次前往庆州,可算是名声大噪,平日里瞧着文文弱弱的一个人,竟然把李崇赫那个老王八给杀了,他到底藏了多少本事啊?”
赵律衍徐徐抬眸,疏懒地道:“他不是和咱们的云大人联手杀敌的么,怎么从表哥口里说出来,就成了柳柒一人的功劳了。”
师文渊淡淡一笑,旋即问向云时卿:“晚章,你以前和柳柒相识,可知他师从何处?”
云时卿把玩着酒盏,言简意赅地道:“不熟,不知。”
师文渊又笑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你就不怕他反手把你也给杀了?”
云时卿不屑地道:“他那点花拳绣腿,我还没放在眼里。”
师文渊往他杯中续满酒,碰杯后继续说道:“你和他刀剑合璧的事,想必不日就要传得人尽皆知了,到那时,估计又会有一些新奇的话本刊印出世。”
赵律衍道:“表哥,你怎么对他二人的话本如此感兴趣,你看过?”
师文渊轻咳一声,正色道:“知己知彼嘛,我这也是为了殿下着想。”
赵律衍没好气地笑了笑:“大可不必。”
他们仨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着,师旦默默聆听,鲜少插嘴,止祝煜和卫敛在安静用膳,对这边的动静充耳不闻。
见祝煜用完了膳,师旦对赵律衍投以眼神,赵律衍虽不愿,却还是将祝煜送走了
少顷,师旦问道:“张仁和欧阳建之事可有牵扯到殿下?”
云时卿摇了摇头:“并无。”
“他二人都是父亲提携的,一旦出了事,陛下定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师文渊道,“战场凶险,死个把人很正常,晚章做得对,不留活口才会于我们有利。”
师旦点了点头,又道:“庆州那边的账册是否有问题?”
云时卿道:“淮南王前往庆州时,曾在乐蟠县发现了一些端倪,他已将此事告知陛下,陛下不日便会派人前去调查。不过欧阳建手里的账目均被我销毁,就算要查,也无从下手。”
师旦道:“云大人做事老夫一向放心,此次多亏是你出征庆州方才顺手解决了这些麻烦,若让赵律白和柳柒知道了,指不定要闹出多少乱子。”
云时卿眸光翕动,兀自饮了一杯酒入肚。
赵律衍用食指轻敲桌面,淡淡地道:“我甚是不解,柳柒为何要隐瞒自己会武功的事?大邺并无习武之人不能登科入仕的规矩,他藏这一手,究竟意欲何为?”
师旦捋须,蹙眉道:“此事的确有些蹊跷……文渊,你派人暗中仔细盯着,我就不信他柳柒是个什么干净的人。”
云时卿又饮下一杯甘洌的葡萄酒,旋即唤来酒楼的侍从,命他从后厨带一份冰魄乳酪和紫苏鱼,用食盒装盛妥善,以便带走。
师文渊不解道:“晚章,你没吃饱吗?”
云时卿道:“我府上那位夕姑娘爱吃这些,给她带回去尝尝。”
师文渊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可真是多情啊,旁人都只道你和柳柒纠缠不清,竟不想早已金屋藏娇。”
云时卿懒得解释,索性默认了。
离开云生结海楼后,他提着食盒返回府上,眨眼又从后门走出,避开师旦的耳目赶往相府。
宵禁在即,街市上已无多少行人,云时卿轻车熟路地摸到相府后门,施展轻功翻墙入内。
柳柒寝室的窗叶尚未关合,他进到屋内时,便见柳柒蹲在拔步床的矮柜前,正往里面塞什么东西。
他将食盒放在桌上,大步流星地走将过去:“你在藏什么?”
柳柒“砰”地一声合上抽屉,淡声道:“没什么。”
“我瞧瞧。”云时卿俯身欲拉开屉盒,却被他一巴掌拍开,“云时卿,这可是柳府,你怎如此随意?”
云时卿笑盈盈地道:“柒郎是我娘子,那我也算是柳府的半个主人,瞧一瞧自家床头柜的屉盒,不算僭越吧?”
他嘴皮利索,脸皮又敦厚,柳柒自知争辩不过,索性不再去理睬,遂撑着腰缓缓起身。
如今胎儿已有五个多月了,没有束腰绑缚后肚皮便藏不住,蹲身起身皆有些吃力。云时卿见状赶忙扶了一把,视线下移,那件绸制寝衣被撑出一点弧度,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上一把。
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了,掌心贴上柳柒的腹部,轻轻揉了揉。
柳柒顿生一股子被亵玩的恼怒之意:“你这泼皮无赖,再动手动脚就给我出去!”
云时卿凑近几分,狎昵地道:“柒郎里里外外都被我动了个彻底,摸一下肚子便不乐意了?”
他在云生结海楼吃了不少酒,呼吸间捎来几许醇香绵密的葡萄酒的气息,酒不醉人,却能轻易勾动柳柒体内的蛊虫,教他心猿意马。
尤记回京途中,云时卿打着疏解蛊毒的由头天天晚上与他厮混,助他度过了月中的蛊发期,而他每晚都被这个畜生折腾得不轻,是一回想便能腿软的境地。
柳柒屏息推开这人,目光凝在食盒上,问道:“这是何物?”
云时卿当即揭开盒盖,取出一盘鲜香四溢的紫苏鱼和一碗甘甜解暑的冰魄乳酪:“给你带了夜宵,免得又要饿醒。”
胎儿渐长,柳柒的胃口也随之增大,近来夜里更是频繁饿醒,奈何行军途中条件艰辛,云时卿只能抹黑借伙夫的灶台给他煮些素面充饥。
许是紫苏鱼的香气过浓,亦或是担心下半夜被饿醒,柳柒没同他客气,便拿了玉箸开吃。
云时卿在他对面落座,单手支颐,温声道:“这是鲈鱼,少刺,放心吃罢。”
柳柒微微点头:“嗯。”
云时卿问道:“你今日去宫中请罪,陛下怎么说?”
柳柒戳一块鱼肚的嫩肉放入嘴中,嚼烂了咽下:“陛下并未怪罪我,反倒让我将功折罪了。”
云时卿酸溜溜地道:“我上次护送你去纳藏、助邺军平叛工部王也算是大功一件,陛下为何不让我将功折罪,反倒把我贬了?”
柳柒道:“云大人可是无诏离京,与你相比,我这抗旨不尊的罪几乎不值一提。”
云时卿“哦”了一声,又道:“我今晚可以留在这里吗?”
柳柒回绝道:“不可以。”
云时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在云生结海楼喝了不少酒,头晕得厉害,现下宵禁闭市,我若这么摇摇晃晃地走出去,定会被禁军抓捕入狱,届时他们再对我动点刑,一旦我招架不住,便会把柒郎供出来,恐怕不出三日,整个汴京城的人都知道咱俩夜里私会之事了。”
柳柒一边食鱼,一边骂道:“无耻,无赖。”
云时卿笑问道:“那柒郎留我不留?”
柳柒冷冷地瞥他一眼:“打地铺。”
末了又补充道,“若是敢爬上床,我便废了你。”
【作者有话说】
比写正文更难的是给章节取标题QAQ以后再也不整这些花活了。
ps:柒柒放心让他爬床,毕竟喝了酒的男人in不起来吼,云大人也不例外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