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钧到了大牢时,蒋小公子已饿的连地上老鼠都想抓来吃,只是因为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儿,迟迟没有下口。
听见脚步声,再看到摄政王出现在门口,蒋小公子吓得一松手,刚抓住的老鼠呲溜窜了出去。
铁索稀里哗啦地落在地上,蒋小公子灰头土脸的,跪在地上往前爬了爬,心里冒出点喜意,扒着栏杆问:“……殿下是来放我出去的吗?”
门一开,两名狱卒搬着扶手大椅在门口落下,另有两名狱卒抬着个铁桌咣咣当当地进来了,往蒋小公子面前一放,落地砰的一声,砸起一片尘屑。
“放你?”裴钧挑起衣摆,掩着口鼻往椅上一坐,冷淡地瞥他一眼,“蒋小公子误会了。孤炖汤缺了味材料,所以来取。”
蒋小公子战战兢兢地朝那铁桌上一看,赫赫然都是什么铁钩、铁钳、铁烙饼,还有刺刀、蛇鞭和大杖,他猛然想起关于摄政王吃人啖肉、鬼面阎罗的传闻,吓得浑身哆嗦,扭头就想跑,可小小牢房能跑哪去,转头就被人摁在铁桌上。
裴钧道:“慢点,脖子那截脊骨最嫩,炖汤最好,别伤着了。肋骨也小心点,可以煎肋排。”
蒋小公子听着一个白眼吓厥过去,等片刻后被水泼醒,发现自己已经被手脚绑在铁桌四角,背朝上。
他锦衣玉食长大,连老爹的棍棒都没有挨过,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又想起昏厥前摄政王要挖自己脖颈和肋骨,顿时吓哭道:“殿下,殿下,我错了。我肉柴塞牙,口感不好,你不要吃我……”
“肉柴皮紧没关系,打打就松了。”裴钧将椅往后挪了挪,“打。”
砰一声。
结实的一杖落下来,打在腰臀上,霎时疼得蒋小公子吱哇乱叫,可四肢绑着,他挣也挣不开,这下子疼还没缓过来,下一杖又一声打了下来。
他皮薄肉嫩,两下就破了皮见了血,差点短过气去。
“松了松了,已经松了!不要再打了!呜呜……”
裴钧一拧眉:“可孤觉得不够。打。”
隔着衣裳看不清,狱卒将他裤子往下一扒,露出白-花-花屁-股,砰砰又是接连几下大板。
没打两下,他就厥过去,被狱卒又泼醒,人昏昏沉沉的都不知道在哪了。
裴钧这才问:“就是你叫人拿香樱子给平安侯?”
蒋小公子疼得直哭:“给他吃香樱子怎么了!他肚子里是假的,吃了又不会出事!”
裴钧眸色一冷:“那狗扔进来。”
说罢,便有狱卒提了那条怀孕的小母狗进来,拿在蒋小公子眼前。
这狗当时饿极,吃了一整碗香樱子,药效浓烈,此时早已死透,四肢扭曲瞪着大眼,浑身沾的都是血和碎肉块,散发着臭味,可见死前十分痛苦。
蒋小公子看了一眼就差点吐出来。
但须臾,他当真就吐了。
因狱卒也端了一碗香樱子,捏开他的嘴塞进去,迫他咽下。
这香樱子的功效,他是自书上看来的,自然自己没试过。此时一整碗香樱子下肚,顷刻胃里就跟住了头牛似的,在肚子里横冲直撞,他动弹不得,绞痛得手脚乱蹬,胃里一股股恶心往上翻。
他饿了两天没吃东西,把才吃下的香樱子吐干净后,就只能呕酸水。
吐得面色惨白,浑身汗透,整个牢房都是秽味。
好容易吐到止歇,那狱卒又端来一碗掰他的嘴。蒋小公子当真害怕了,怕自己就这样吐死,死死咬住牙关,咬得舌面都尝到了血味也不敢张开,他无法再叫喊,但眼眶里一直哗哗流泪。
裴钧:“手怎么停了?”
抬板子的狱卒猛地反应过来,啪啪又朝着屁股打了几板子。
蒋小公子又屈辱又疼,立即张开嘴扯着嗓子鬼哭狼嚎,疼极了想死的心都有了,满嘴胡攀乱扯,口不择言:“你们敢打我,啊!你们知不知道我爹是谁,你们就打我!我爹是明威将军,你们打我,我让我爹把你们脑袋都砍了!我姐夫是怀远伯!你们啊!啊啊啊别打了……”
裴钧一抬手,板子停下,意味深长道:“孤倒是想起来,元宵御宴时怀远伯就满脸喜气,说是夫人怀了身子。如今已快四个月大了罢?孤一时倏忽,竟忘了向怀远伯贺喜,不如这碗香樱子就赐到怀远伯府上……”
蒋小公子大骇:“你不要动我阿姊,我吃,我都吃了!”
他张嘴把狱卒手里的香樱子都吞了下去,少顷就又开始绞痛呕吐,如此反反复复,人整个吐得面色青白,神情恍惚。
裴钧眼皮子轻轻一撩,阴郁道:“你心疼自家人,知道这东西不能吃。怎不知道你拿这东西去喂旁人,旁人也一样会难受?他肚中幸好没有孩子,倘若他就是天赋异禀,当真有孩子呢!你便是杀人。小小年纪,如此恶毒。”
蒋小公子又哭又吐,呛得直咳:“呜呜我没有杀人……他是个男人,怎么会有孩子……”
他正哭呛着,纪疏闲闻讯而来,看到牢房中一片惨状,蒋小公子被绑在刑桌上不住发抖,打的皮开肉绽,不由头皮一紧,低声道:“殿下,明威将军求见。”
蒋小公子听见爹来了,当即嚎啕起来:“爹,爹救我……”
“闭嘴!”纪疏闲斥道。
裴钧正烦躁,闻言火更大了,愠怒道:“他来做什么!他大儿子横行跋扈,孤未曾出面说什么。他借着此事将那小子扔去西山历练,和孤有什么关系,和谢晏又有什么关系!小儿子就为此杀狗投毒,上这来给孤演什么兄弟情深——他蒋家教子无方,孤不能替他管教管教了?!”
“能能能,殿下自然能管教。”纪疏闲叫人捂住了蒋小公子的嘴,不叫他更添摄政王的怒气,“明威将军是来负荆请罪的。殿下就看在他为国有功的份上,留条命,别打死了。”
裴钧守了谢晏两夜,不敢合眼,心里有怨有气发不出,对着谢晏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唯恐惊得他连自己也不认识了。此时一边听着蒋小公子呜呜咽咽,一边听纪疏闲替明威将军求情,脑袋里嗡嗡的。
都是什么事儿,他好容易养好的谢晏,被人几颗香樱子给吃回了原点。
裴钧捏着扶手气得头晕目眩,狠狠拧着眉,顾自出神。
他养得活泼可爱,温顺怜人的谢晏,那么好的一个谢晏,一-夜间,一下子,一眨眼,就没有了。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会弄成现在这样。
……甜甜,是因为甜甜没有了。
谢晏那么宝贝的,他当珍珠一样呵护的甜甜。
裴钧神色越来越紧,一闭眼就能想到谢晏早上混混沌沌坐在床上,揉着肚子说今天也要好好怀蛋的情形。
林太医说,恐怕以后要越来越傻,傻到最后,就将他当个痴儿养着算了。尽管后来林太医又出昏招,说实在不行就以毒攻毒,说他蛋也没有了,说不定能好。
可他怎么还忍心,好人都受不起接连两次刺激。
那边蒋小公子疼昏了头,还在那嗫嚅地哭:“我没有杀人,没有杀人……他生不出,没有孩子……”
纪疏闲看摄政王面色不对,忙叫人去叫宁喜进来,去拿药,去沏茶,去取安神的香包,快快快。
裴钧眼皮阵阵发跳,一阵头裂似的疼,觉得自己实在是要被气得犯病,杀人的心都有了。
谢晏肚子里有什么根本就没关系,生出个什么又有什么打紧!他生个孩子,裴钧能封孩子做郡王郡主;他生个蛋,裴钧就封蛋做郡主,旁人难道有本事置喙他摄政王的事?!他那点万恶的名声,不差这一桩荒唐事。
谢晏想要甜甜……
他就想要个甜甜,怎么就不能给他个甜甜。
纪疏闲刚把安神香包端进来,忽的看摄政王一睁眼拍了下自己脑门,他惊得香囊失手摔在地上。正弯腰捡着,裴钧已站起来,嘴唇动了动:“……是了,这是关窍。”
只要给谢晏一个甜甜,谢晏说不定就能好,如此简单,之前他怎么没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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