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璟自是不知道卫楚在心中腹诽着自己什么,只清楚自己应当抓住一切可以对岳父大人诉苦的机会,若是有了岳父的撑腰,以至于但凡能够对卫楚平日里的打人行为有那么一丝丝的制裁效果,也算是没有辜负他的苦心和热泪。
“岳父哥, 您信不信, 楚楚只消一巴掌就能把小婿的脸打肿?”卫璟拍拍自己的脸, 企图让达奚腾得以看清那上面已无明显痕迹的巴掌印儿。
可惜让卫璟没想到的是, 人家忠勇侯终归还是向着自家孩子的,听完卫璟的话, 达奚腾并未如卫璟所愿地说出“信”这个字, 甚至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着对卫璟说道:“不信。”
卫楚:“……”他爹的偏心是否过于明目张胆了些。
不过让人感到意外的是, 卫璟完全没有介意达奚腾的话,反倒还侧过身,抓住卫楚的手,笑盈盈地对他说道:“来,楚楚,给我一巴掌,让岳父哥长长见识。”
卫楚:“……???”
达奚腾:“……??”
屋中众人:“……?”
直到这个时候,达奚腾才意识到,可能他家阿楚在素日里实在是对卫璟压迫得狠了,所以才导致醉酒后的卫璟会这般口不择言。
想到这里,忠勇侯爷心中的正义感顿时油然而生。
“无妨,贤婿,你且将阿楚虐待你的事情尽数说出来,岳父自会为你做主。”
达奚腾将酒杯放在桌上,满脸“这事包在我身上”的表情说道。
“岳父哥,您真是大好人,”卫璟拍了拍达奚腾的肩膀,感动得几乎快要哭出来了,“今日与岳父哥相识,着实是小弟的荣幸,那小婿现下便开始说了。”
有生之年能亲眼见到镇南侯府的世子爷耍酒疯,对恪静阁院中的一众下人来说,属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场面,见卫璟从座位上起身,一旁侍立的侍女们纷纷后退,给他让出了广阔的发挥空间。
卫璟晃晃悠悠地伸出了身量为八尺二寸的人才配拥有的长腿,俯身点了点自己的膝盖,又指了指卫楚,对岳父说道:“就拿上次酸枣糕的事情来说吧,我因为失手打碎了两个茶杯,原本膝盖就已经跪得很痛了,他却还是让我去街上给他买酸枣糕,还要在两炷香之内回来,虽然美其名曰是要验我的轻功,可未免太苛刻了些!”
说完,没有听见岳父大人的附和声的卫小世子突觉后背隐隐有些发凉,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何会生出这种感觉,只能用眼神去找达奚腾,争取他的认可:“岳父哥,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达奚腾笑着点点头:“是苛刻了些。”
得到认同,卫璟立时有了底气,又道:“还有那日,他说我肚子大,好笑,我肚子大吗?”
卫楚小声解释道:“我……我是说你胃口好……并非肚子大……”
对卫楚迟来的狡辩,心高气傲的卫小世子表示充耳不闻。
他隔着衣裳拍了拍自己练得凹凸有致的腹部肌肉,期待地等待岳父对自家娘子的否定,可是见周围人一脸惊疑地看着他,还当是大家不相信他的话,便直接扯开腰带想要证明一下。
卫楚忙上前按住他的手,凑近他的耳朵,低声劝道:“差不多得了,没人不信你。”
“糊涂!”
卫璟怒喝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是下意识地搀住了卫楚的腰,语气仍旧凶狠不已,“谁准许你起身的?!还不好好歇着?当心我回去打你屁股!”
卫楚额间的青筋霎时暴起:“……”
他本是个极要面子的,原本能够接受在众人面前与卫璟亲亲脸颊拉拉小手,便已经是会让他感到脸红心跳的事情了,此时听见卫璟对他毫不掩饰的调戏,卫楚不禁又羞又怒,藏在宽大衣袖里头的手攥握成拳,眼看着就要凿在卫璟的脸上。
护主的戏命敏锐地发觉了卫楚情绪上的变化,忙大步上前将自家小主人从卫楚的身上扯了过来,按回到忠勇侯的身边坐好,而后朝卫楚略一抱拳,示意他暂且给卫璟留些颜面。
卫楚原本也没有打算在这里对卫璟动手,只是他实在气不过,尽数在心中一笔笔地给卫璟记着,等回到清沐阁之后,他再翻出来跟卫璟好好算算这笔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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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得舌头都大了的卫璟拜别了岳父后,自然没有办法做到自己走回到清沐阁中。
可偏偏卫楚又身怀有孕,浮阳长公主无论如何也不允许他亲自扶卫璟回去,于是就让戏命将人扛在背后,像是码头的脚夫背着装重物的麻袋一样,到了卧房便卸货似地把卫璟朝床榻上干脆利落地一凿,最后转身离去。
卫璟被摔得哼了一声,旋即一骨碌从床榻上爬起来,迷蒙着眼睛去寻自己即便醉了也惦念不已的人:“楚楚,娘子,你去哪儿了?”
彼时的卫楚正在达奚夫人和浮阳长公主的陪同下,小心翼翼地迈进清沐阁的院门。
大老远儿的,浮阳长公主就瞧见了从卧房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的卫璟,立时防备地对卫楚道:“阿楚,要不你今夜还是同我去恪静阁中歇下吧,也不知道这混小子发起疯来会不会伤到你。”
卫楚摇摇头,笑道:“姑母放心,阿璟不会伤害到我的。”
浮阳长公主不放心地让戏命守在卧房门口,只要听见里头传来疑似对卫楚的安危有隐患的声音,便不用向她报备,直接进屋将那醉汉击昏即可。
至此,卫楚总算得以如愿地进了卧房,扶着酸胀的腰坐在了床榻边上,转头看向一脸傻笑的卫璟,不嫌累地站起身朝桌案边走去,同时问道:“阿璟可是口渴了?我给你倒杯水喝。”
平日里卫璟不招惹他时,卫楚时常都是温温柔柔的样子,而今日见卫璟把自己的悲苦经历诉说得如此心酸,卫楚不由更加大度。
卫璟双手捧着卫楚给他倒的茶喝了个痛快,眼看着卫楚就要伸手过来取走他手中的茶杯,卫璟担心卫楚会累到,便用力将那白玉杯朝地上一摔——
“啪嚓”一声。
“切莫累坏了我娘子!瞧,摔了就好了,省得折腾娘子把杯子放回到桌上去了。”卫璟底气十足地道。
向来节俭到有些抠门儿的卫楚眼睁睁地看着地上那一堆碎片,心疼得不行。
他刚要对卫璟说不能这样做,就瞧见卫璟那头竟又推翻了桌上圆溜溜的茶壶,神情严肃地指着地上碎片说道:“这屋中只有我娘子一人可以大肚子,你不行。”
卫楚:“……”
想着卫璟平日里并非如此,定是像小姨与姑母说的那样,他是压抑得久了,所以需要一定程度的情绪释放。
于是卫楚压下心头的浅淡不悦,温声夸赞着卫璟道:“相公好棒。”
若是卫璟能听到一些被认可的话,心情或许会更加敞亮,清醒的速度应当也能快上不少吧。
这些日子以来,面对怀孕的卫楚,卑微求生的卫小世子完全不敢当着自家娘子的面,轻易做出忤逆之事。
此番借着令人倍感昏沉的酒意,卫璟总算是敢于放飞自我,肆意在卧房内撒泼打滚起来。
他无论做什么,卫楚都耐心地夸奖个不停。
“哎呀,相公真厉害。”
“嘿哟,相公这个空翻实在漂亮。”
“天哪,相公这副样子比小元宵还要乖,当真是可爱极了。”
“震撼,相公竟然可以倒立如此久的时间,实在让我自愧不如。”
就这样,卫璟在卫楚一声声“相公好棒”中逐渐迷失了自我,硬是冲出卧房,将元宵和大中小元宵用来抛咬的树枝给踢了个干干净净。
末了还拉住站在卧房门口的戏命,嚣张跋扈地问他道:“戏命,你可知道在家里说了算,是什么样的滋味吗?”
戏命为难地看了一眼面色不虞的卫楚,好心规劝卫璟道:“小主人,慎言啊。”
然而卫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比情绪不佳的卫楚还不好惹:“怎么就慎言了?我为何要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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