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楚已经翻身跃上了刺客驻足的轿厢顶,阴郁的目光使刺客不得不对面前这身量高挑的女子引起重视。
想着对手不过是个女人,饶是模样再狠戾,也定然敌不过男子的力道。
如此想着,刺客不禁放松了一丝警惕,甚至有些挑衅地朝卫楚勾了勾手指。
见卫楚微微俯身,显然是要冲过来的架势,刺客立刻将长刀横至身前以作防御。
袭至他面前的卫楚下意识侧身躲过刀尖,翻掌为刃,直直朝刺客的面门劈去。
“阿慈!”
达奚夫人踉跄着从轿厢中逃了出来,眼看着那刀便要刺穿她的肚腹,惊恐间,她只得向离她最近的卫楚求救。
卫楚回过头,匆匆丢下被他砸晕的废物东西,飞身赶至追杀达奚夫人的蒙面刺客身边,抬腿踢翻了他手中的刀柄,单手将伏在地上的达奚夫人揽了起来。
他出来时并未携带武器,见那人自袖中摸出一闪着寒芒的利刃,直直朝达奚夫人的颈侧戳刺了过去——
卫楚来不及犹豫,直接伸出左手握住刀刃,右臂屈肘将达奚夫人顺势推向陈管家的身后,旋即攥拳蓄力,回转过身的同时,以势不可挡的千斤之势凿在了刺客的耳畔!
“唔!”
黑衣刺客未曾想过达奚夫人身边这漂亮姑娘竟是个武学高手,更惊异于她竟会如此舍命地想要保下达奚夫人的性命。
不过他已经没有时间去细究卫楚的身份,从耳道里狂涌而出的汩汩鲜血昭示着他的命不久矣。
战力非凡的五名刺客已尽数倒在了血泊中,卫楚眉心微蹙,似是极为厌恶空气中漂浮着的腥膻血气。
“阿慈,你的手!”
卫楚攥了攥拳,似是在查验筋脉是否完好,再舒展开来的时候,殷红的血液已顺着细瘦修长的手指凝聚到指尖,旋即又如同断裂的珠串一样滚落而下。
那刀刃锋利无比,偏生方才握上去的力道又未曾减轻半分,若不是当场调动内力护住筋脉,卫楚觉得自己此刻恐怕连抬手的动作都无法完成了。
“伤得如此严重,快些、快些回府中叫秦大夫来!”
达奚夫人顾不得卫楚原是男子的身份,扑上去便将卫楚的手腕捧住,掏出怀中的手帕使劲儿按在那皮肉翻卷着的掌心创口上。
“夫……母亲,我没事,您莫要担心。”
卫楚的嘴唇苍白得全无血色,说不疼是假的,只是历来的坚韧让他即便疼得指尖都在隐隐发颤,也不曾露出半分软弱的模样。
“怎么没事啊……”达奚夫人几乎要掉下泪来,心疼得连连重复道,“这么多的血……流了这么多的血……”
谁家的孩子谁家心疼,更何况……
卫楚自是不知道达奚夫人在心中想着什么,他侧头看向东倒西歪地跑过来的陈管家,问道:“从前也有这等事发生?”
陈管家点点头,“近几个月来,倒还算老实,只是今日来得莫名其妙了些。”
“忘了留活口,”卫楚清了清嗓子,有些愧疚,“恐会耽搁侯府查明真相的时日。”
“无需查明,自是侯爷在朝中的政敌……”
陈管家咬牙切齿地哼笑了一声,显然是知道刺客被谁派来的,却仿佛不敢直说出那人的姓名。
卫楚不便多问,略一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复又转身尝试性地蜷了蜷指尖,确认并无异常后,脸色方好看了不少。
达奚夫人的目光落在卫楚低垂着的长睫上,眸中微光闪动。
***
肾痛难忍的卫璟被戏命戳了几根银针在背上,终于在悔不当初的懊恼中治好了刺痛不断的肾。
只是消停了没一会儿,小世子便又开始了作妖的计划。
“出府?小主人,你怕是在做梦。”
戏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卫璟的请求,大喇喇地往椅子上一坐,拿起桌案上的苹果吃了起来。
“你若是不让我出去,昨日的剑招岂不是白练了?”
这几日趁着卫楚不在,卫璟自然不会放过带自己练剑的戏命。
向来顺着卫璟的戏命实在承受不住他嘟嘟囔囔的央求,昨夜硬是被卫璟拖着在无人经过的林中横劈乱砍了两个多时辰。
本以为卫璟练了个酣畅淋漓,短时间内不会再想要摸剑。
戏命哪知意气风发的少年人自然会沉迷于剑招的巧妙,此刻难免剑瘾大发地想要再去试上一番。
“那么多的贪官污吏等着我去索命呢,”卫璟从床榻的暗格里扯出张□□,顺手丢给了戏命,“喏,帮我扮一会儿‘我’。”
“我这就去告知长公主。”
虽这样说着,可戏命却纹丝未动地仍旧坐在那里,分明是在给卫璟机会。
死士营中的所有人皆会易容换声之术,戏命和卫璟又都是男子,模仿起来自然要比模仿女子容易得多。
无非是装作虚弱一些罢了,这种事情他们做得多了。
戏命盖着被子在卫璟的卧房里躺了将近两个时辰,终于在耐性耗尽之前,听到了屋顶衣袂翻飞的声响。
屋后窗棂轻微相碰间,卫璟已经稳稳站在了床榻边,调侃戏命道:“本世子的床褥可还柔软?戏命大人躺得可还舒坦?”
戏命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起身整理衣襟的同时,顺手拽掉了脸上的易容,问道:“可有被人盯上?”
提起自己的轻功,卫璟还是颇为自信的,在同龄一代里,还没有遇见过可以成为他对手的人。
“自然没有,能追得上我的,还没出生……”
说到这里,卫璟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突然想起了那日在后山上见到的小死士,也想起了自己当时被追得仿佛山野中四处乱窜的野猪。
一向心高气傲的卫小世子顿时有些萎靡起来。
他实在是想要寻到那小死士,再同他切磋一番武艺。
“若是能再见到他,我一定可以一眼便将他认出来。”卫璟自言自语道。
戏命听到他这莫名其妙的话,疑惑地回过头来问卫璟道:“小主人说什么?”
卫璟怎会让人知道自己如此丢脸的一面,听到戏命问他的话,立马摇摇头:“没什么,肚子饿了而已。”
说话间,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未等戏命做出防御的态势,阿黛的笑声便响了起来:“世子妃,您回来啦!”
卫璟急忙扯下身上的黑色衣裳,蹿上床铺,乖巧无比地躺进了被窝里。
戏命不愿掺和自家小主人的感□□,片刻都不耽误地从窗口离开了卫璟的卧房。
***
卫楚小心翼翼地迈进卧房门,发现卫璟正躺在榻上熟睡着,不禁将原本就轻微的动作再度放缓了几分。
可目前却也有要尽快解决的事情,卫楚无奈地暗暗叹了口气。
算了,等他睡醒再说也不迟,先收拾行李吧。
卫楚的东西不多,即便是放衣裳的柜子,也只占用了卫璟的一小块位置,因此收拾起来十分简单。
叠衣裳的时候,卫楚忍不住回想起了长公主殿下对他说的话,仍是觉得耳尖发烫。
今日晨间,他刚从忠勇侯府回来,便被长公主殿下唤去了恪静阁,热络地拢着他的手嘘寒问暖,最后才面色凝重地切入正题。
“阿慈,你有所不知,在你回门的这几日里,阿璟着实是病了一场。”
“不过你不必太过担忧,戏命已经为他处置过了,如今发热退下去了,肝肾也不再作痛了。”
“母亲今日找你过来,最主要的,是想同你商量件事。”
按长公主殿下的身份,能说出“商量”二字,已是对眼前人极高的尊重,若是真的傻到想要与她商议,恐怕也离死不远儿了。
习惯使然,卫楚自当老老实实地听着。
“母亲知道你们两个刚成亲,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浮阳长公主并未瞧见卫楚刻意藏在袖中的受伤左手,隔着布料轻拍着卫楚的手背,“但母亲问过府医,若是你如今怀了阿璟的骨肉,这孩子就算是降生下来,恐怕也会同阿璟一样体弱多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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