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暖律淡淡道:“高悠悠,你做好了为抓杨决,而杀死朋友的准备吗?”
高悠悠一愣:“朋友?”
郭暖律冷笑:“你没有把我当朋友?”
高悠悠深吸了一口气:“从来没有!”
郭暖律笑道:“可是我已经把你当朋友。”
我大惑不解,高悠悠眉头一拧:“我若不准呢?”
郭暖律忽问:“你平日是喜欢吃辣还是吃酸?”
高悠悠冷声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郭暖律笑了:“那我拿谁当朋友,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高悠悠沉默如石像与泥塑,挡在桥上有万夫莫开的架势。
郭暖律只继续道:“你拿谁当朋友是你的事儿,我看谁顺眼是我的事儿,你若是光明正大与我相杀,最后无论谁死,我都拿你当朋友,这不碍事。”
高悠悠像是从未遇见这样奇怪的人,面色微变道:“你舍得去杀朋友?”
郭暖律冷笑:“你若舍得杀,我也舍得打,只是,你得让唐约先走。”
“为什么?”
“因为我也拿他当朋友。”郭暖律笑道,“从他搅进这浑水里,肯为一个素未谋面的杨决去拼命的时候,他就是我的朋友了。”
我一脸诧异地看向他,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感动,却见郭暖律此刻只是毫无畏惧、一心一意地去看高悠悠,哪怕脚下离半寸便是万丈深渊,他也只会看着眼前这神像般的人、还有这秀气而致命的十根指头。
只是他能这么说,我也不能落后啊。
他受了伤都这样,我可是没受伤的。
我立刻向前走上一步,不顾两边是空空荡荡的悬崖,我只咬牙冷声道:“高悠悠,就算是我看错了你吧,你要杀就杀,我死也不会退的!大不了我和郭暖律今日都死在你的指风下,或死在这万丈深渊里,也好过苟且偷生、见险而逃!”
高悠悠眉目一颤,冷淡无情的口气竟难得地带了愤怒与不解:“你们两大高手,就为了一个杨决……想死在一块儿?辜负这一身绝妙的武功?”
我口气凉凉道:“你昨日不也是为了一个郭暖律,不惜性命地来救人么?你不也为了一个和你大打出手的曲瑶发,去阻止她受贼人侮辱么?”
高悠悠像是被这话给卡住了咽喉,一瞬间脸色微变,转而凝结了彻底的杀意。
我心想他果然是要抬指杀人了,这么险要的地势要躲过去可就难了,可没想到他一抬手指,却不是发指风,而是伸出了一双手。
“方才在密室里,我欠你们两个一条命。”他冷声道,“来吧,我给你们一个机会,杀我!”
大好的十根指头,他就这么让出一次攻击的机会?
我一愣,正要考虑接下来一步要怎么做的时候,郭暖律忽然先我一步冲了出去,却不是偷袭与出剑,而是直接一伸手,他握住了高悠悠的手掌!然后一个借力,人往上蹿,稳稳地落地。
他站定后,我马上冲过去,他也把我给拉了上来。
我二人站稳的时候,高悠悠目光复杂地看着我们。
“方才大好机会,为何不下手?”
郭暖律抬头道:“我说过理由了。”
“你说过什么?”
他目光锐利、语气更为坚定:“我拿你当朋友。”
高悠悠眉头一拧,冷声道:“可我从未拿你当朋友……”
郭暖律抬手打断:“那是你自己的事儿,和我没关系。”
说完,他就看了一眼高悠悠,然后拉着我一起冲向了出口,按下了出门的机关,果然斜道尽头的石头大门缓缓打开,为我们三人照下了一道希望的曙光。等我们出去后,我发现高悠悠不知何时蹿了出来,人已在三丈之外,一身素雪白衣,寒面冷眼,负手立于黄沙滚滚的坡地,不知在看些什么、想些什么。
郭暖律回头看去,抱剑于胸口,同样是一副冷冽森寒的锐气模样,眉宇间的坚定与自信却是不输给我见过的任何一人,包括高悠悠。
高悠悠看了我一会儿,又看了他许久,像是要天长地久地看下去的时候,这人忽然开口,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郭暖律,你实在是个有意思的人。”
郭暖律也坦然:“我知道。”
高悠悠道:“但我依旧不拿你当朋友。”
“哦?”
高悠悠唇角一扬,目光中光芒微变:“我拿你当对手。”
他微微抬指,指向郭暖律道:“你可以是一个很好的对手。”
郭暖律挑眉:“既然如此的话,那么你去追杀杨决,我则追着你?”
高悠悠冷笑:“你若是能追的上我,我或许会考虑——放过杨决。”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们互相商定了一场你追我逃的生死游戏,但不幸而又幸运的是,当这场游戏开始之后,高悠悠三次追上杨决,但三次皆被郭暖律给追上,游戏最终以二人那种生死交锋、剑来指往的猫鼠游戏告终——它是一场平局。
而在这长达十天的游戏里,我并没有一直在他们身边,但我知道的是,他们在这十天里,有大打出手、有互相留情,也有偶尔说些冷话、俏话、不着调的玄话。说来杀去,也确实产生了一些惺惺相惜、也或许是友谊以上的情谊。
可是当杨决被安全地送往隐居点之后,郭暖律就从这场游戏里从容抽身,专心地去追查陷害杨决的人,一心地去给杨决翻案。
他这毫不留恋地一走,似乎让以为自己离友情很接近的高悠悠,感觉到了一种接近于背叛的滋味。
但他不是阿渡。
他不会去愤恨。
只是更加地冷漠与不近人情罢了。
【阿渡疑惑道:“这忽然说到我是做什么?冯璧书当年不辞而别,我肯定是要记仇的啊。”
冯璧书咳嗽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听下去,我却冲他笑了一笑,接着讲了下去。】
杨决在不久后翻案平凡,时间又很快到了一年后,也就是高悠悠遭受陷害,众叛亲离后,被我和郭暖律找到、并救出的事情了。
实话说,郭暖律当时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他三天三夜,比我还辛苦些。
可是高悠悠醒过来后,或许是被我的话刺激到,或许是想起当时郭暖律的离开,对郭暖律好像一点儿感激之情都没有。
郭暖律却不以为意,只是继续照顾。
我当时就忍不住去问:“他这样毫无感激,你也不介意?”
郭暖律唇角一扬:“为何介意?我觉得他还是很有意思啊。”
我就好奇了:“怎么就有意思了?”
郭暖律却道:“一个落到这样境地的人,依然不肯服输、认软,连感激也不肯放在表面上,你就该知道他的心志有多坚强了。”
“什么意思?”
郭暖律想了一想,认真分析道:“心志越是坚强的人,越是防范心重。但若是有朝一日能放得下防范心,他一定会拼尽心力、去保护你、珍重你。”
我当时像是被雷劈了一段似的,半焦半黑地看着他:“保护我?珍重我?你说的这是高悠悠吗?那个不近人情的高悠悠?”
郭暖律挑眉:“你不信?”
“我才不信,他是不会感激我的。”
郭暖律笑道:“那就打个赌吧。”
“赌什么?”
他忽然收起笑容,正正经经道:“我希望你照顾他一两年,直到他身体完全复原。”
我愣了:“我为他当牛做马的,我还得去照顾他?”
郭暖律道:“照顾他,不是贴身侍候,更不是同情怜悯,而是如从前一样待他,陪着他,看着他,把他当做以前的高悠悠就好了。”
我笑道:“我不相信这么简单就能让他转性,你也要做点什么。”
郭暖律:“做什么?”
我道:“你曾经为杨决前后奔走,替他成功翻案,我要你也去小无相山查上一查,就算不能确定凶手,也要看看能不能为他洗清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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