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内助系统(47)
他还有点理智,知道再喝怕要出事,脑袋向后退了退,嘟囔道:“大哥,不能再喝了。”
谁知对方竟穷追不舍,仿佛非要把酒灌入他口里。
“嗯……”
季温良轻哼了一声,摇头晃脑,左闪又闪,却依然躲避不过,抬手一扫,只听得哐当一声巨响,伴随着惊惧的呼声。
这巨响在黑沉沉的寂静里颇为刺耳,纵使他因醉酒变得迟钝,却还是睁开了眼。
朝着声源望去,只见地下半跪着一个小兔妖,正低头捡着碎瓷片,料想这巨响便是碗打碎发出来的。
原来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回了洞府,半倚在床头。
“抱……抱歉。”季温良磕磕绊绊地开口,动了动身子要下床去帮忙。
胳膊却被摁住了。
他抬头望去,呆了一呆。
床边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弑神。
季温良先是一喜,接着疑惑道:“神君……这脸上……外面下雨了吗?”
一向爱洁的弑神怎么脸上湿哒哒的?
他这愣神的功夫,小兔妖已经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好了。
“奴婢再盛碗醒酒汤来。”
说罢,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季温良虽然脑袋晕晕乎乎,但还是明白了。
原来方才送到嘴边的并非是酒,而是醒酒汤,怪不得没有酒味。
一定是弑神喂他喝汤,他却不知好歹的将碗打翻了,还弄了弑神一脸。
罪过罪过。
他想清楚后,从床上爬起,向前靠了靠,想看看清楚。
这样一靠近,封离本能地向后仰了仰。
“别动,我……我给你擦擦。”
季温良摊开右手,低声念决。
随即手心里凭空出现一张四四方方的白色手绢,边角绣着一株花草。
他握着手绢,很是认真地擦拭起来。
手绢泛着淡香,质地柔软,触在皮肤上,仿若清风拂面,撩起丝丝痒意,直钻到心里去。
封离嗖地紧握住季温良的手腕,低沉地道:“不必了。”
话音一落,施了个清洁术,脸上的水痕便没了,连手绢上的湿迹也不见了踪影。
这样一来,便显出季温良的蠢了。
他悻悻地垂下胳膊,松了手,任由手绢飘飘忽忽落了地,垂下弯弯的睫毛,道:“神君神通广大,自是不需要的。”
对对对,他怎么忘记了?
弑神并不需要他的帮助。
应该……应该怎么做来着?
洞孔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方才的那位小兔妖又回来了,手中端着青碗。
“醒酒汤好了。”
“多谢。”季温良接过碗,朝着小兔妖淡淡一笑,仰头饮尽。
小兔妖见这贵客温雅有礼,只以为他此刻已然清醒了,正暗自称奇,谁知下一刻,他竟一扬臂,直直松了手。
眼看着碗又要落地,她眼疾手快,稳稳地接住了。
而季温良早就身子一倒,躺回了床上,一副要睡了的模样。
原来不是酒醒,只是醉酒后比较安静而已。
小兔妖看他已经无碍,便转身对封离道:“神君,您的住处已经收拾好了,奴婢带您过……”
季温良迷迷糊糊间似是听见弑神要离开,蹭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看了看瞪着大眼睛的小兔妖,又看了看皱着眉的弑神。
他想起来了。
要热情,要主动,要死缠烂打。
嗯。
于是在小兔妖的惊呼声中,季温良扑进了封离的怀里。
“别走。”
封离浑身僵硬,两只胳膊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
他见小兔妖满脸通红,像石雕似的站着,不自然地道:“你先下去罢。”
小兔妖连基本的礼节都忘了,搜得一下跑没了影。
封离胳膊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落在了季温良的背上,将他圈住。
“怎么了?”
这声音很轻很轻,仿佛怕惊扰了静谧的夜似的。
用的是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温柔语气。
季温良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闷闷地道:“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先妖王不陪着你,我陪着你。
以后……以后我要是死了,还有女主陪着你。
反正,不会让你独来独往了。
封离只以为他在说醉话,将他从怀里拉出,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到底怎么了?嗯?”
季温良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只是道:“你能不能别走?”
“那我睡在何处?”
季温良拍了拍床。
封离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人醉酒后竟是这副模样。
跟喝醉的人是讲不出道理的,他按着季温良的肩膀,让他躺下,“你先睡罢。”
季温良瞪着乌黑的眸子问道:“那你不走?”
封离沉默了半晌,最终缓缓道:“我不走。”
季温良这才安心睡了过去。
封离说不走,当真没有走,他坐在床边看了季温良一夜,天将明的时候,才靠着床柱合上了眼。
这山洞顶上有一窟窿,用结界封着,风雨不入,阳光却能够毫无顾忌地倾洒下来,照得一室明亮。
季温良抖着睫毛睁开了眼,入目便是一道黑影。
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弑神怎么……怎么睡在这儿?
记忆一点点地回笼,昨日荆烈同他讲先妖王的事时,他就有些醉了。
后来……后来他又问了荆烈那么个傻问题,荆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讲的是弑神?
荆烈还给他出了个主意,是什么来着?
啊!
季温良抚了抚额。
他想起来了。
要热情,要主动,要死缠烂打。
这是什么馊主意?
再后来,是又大又圆的月亮,耳边呼啸的风声,醒酒汤淡淡的清香……
然后,然后他抱了弑神,还对他说别走……
季温良一下子红了脸。
他偷偷瞄了一眼弑神,见他还没醒,不禁松了口气。
常言道,酒后说得都是胡话,当不得真的,想必……想必弑神不会怪罪他。
那么,弑神回来,是因为画吗?虽然据荆烈说,那画没什么用……
季温良探了探胸口,忽地一滞。
那幅画怎么没了?
封离是被一阵布料摩擦声吵醒的,他睁开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季温良穿着一身白色单衣,站在床上,正抖着他的黑色外袍。
行为举止真是愈加怪异,难道是被荆烈传染了?
“咳,”封离发觉一直盯着他看有些不妥,咳了一声,将头转向一边,问道,“你在做什么?”
季温良见封离醒了,也顾不得昨夜的尴尬了,他见衣袍里没有画,又开始翻被子,嘴里道,“我给弄丢了。”
“什么?什么弄丢了?”
季温良此时已经翻遍了整个床,仍没有看到画的影子。
一脸羞愧地道:“我……我把画给弄丢了。”
封离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刚想说丢了便丢了罢,却眼见季温良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匆匆穿上鞋,套上衣袍,手里系着腰带道:“我想起来了,昨夜还去了山上,我……我去找找。”
说罢,不待封离说话,已然跑了出去。
在洞道里,似是碰上了什么人,他心里急,并未停下。
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荆烈。
荆烈看见季温良慌慌张张,衣衫不整地跑出去,心里奇怪,一抬头,又碰上封离。
他的脑海里瞬间蹦出一句话。
酒是色媒人。
小弟啊,我让你热情,主动,死缠烂打,你也不用这样……罢。
唉,爱啊,让人变得如此卑微。
荆烈的目光热烈而诡异,实在难以让人无视。
“你做什么?”
荆烈不惧封离冷冷的语气,朝他凑了凑,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你是不是心悦于他?”
他问得如此直白,封离脸色一变。
然而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他正了正神色,又恢复了不喜不怒的模样。
看也不看荆烈一眼,径直离开了。
“喂,”荆烈望着他颀长的背影喊道,“你想不想知道他是如何想的啊?”
封离几千年来孑然一身,从未因谁驻足。
荆烈的一句话,却让他止了脚步。
荆烈说山上的风景好,是真的好。
正是春季,各种各样的花草积攒了一个冬天的力气,只等着冰雪消融的这一刻,统统释放出来,拼命张扬着自己的生命力。
妖界的花与别处不同,它们不屑于在一处争奇斗艳,有着极强的领地意识。
你在这处山头,我在那处山头,我们各有各的美,不必争个高低。
偏偏叶子也是十分善解人意,它们尽量隐匿自己的身形,好让那些极致的春色连在一起,毫无缝隙。
所以放眼望去,是一片片的赤红,一片片的嫩黄,一片片的淡粉……
在这花花绿绿的颜色里,有一抹纯白,本不是十分出众,封离却一眼认出了它。
轻轻一个使力,朝那处山坡飞去。
一簇簇花朵渐渐分明,芬芳也慢慢浓郁起来。
花林深处有个黑色的身影极为显眼,正是季温良。
封离悄无生息地停落在他的身后。
季温良显然没发现封离,他正忙着寻找失落的画。
太阳不知不觉已升到了半空,日光逐渐热烈起来。
眼见已经走过了半个山坡,却还没发现画的影子。
也是,都过了一个晚上,山风又急,说不定飘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