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不敢耽误入宫禀告皇上,那人说,住址是真的,张游北的老相好也找到了,只是那老妇人不肯多透露解药一事,说要宋扬亲自去她面前,回答她几个问题才会交出解药。
李瑾玉听后竟一夜未睡,翌日一早告诉宋扬,说几日后御驾启程去皖南。
哪怕宋扬和他保证自己可以去,一定安然无恙回来,李瑾玉都不听。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宋扬,“倘若此行不顺,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宋扬心一软,答应了下来。
此次南下,李瑾玉安排了常至廷和沈雪烟同行,把沈雪烟乐得不行。
“早说这皇宫,四面都是高高的围墙,无聊透了。”沈雪烟一边叮嘱宫女给她带薄一点的衣裳,一边笑道,“如今也能沾沾宋扬公公的光,去江南看看美景了。”
比起沈雪烟,还在疗养中的常至廷脸上愁容尽显。
他这几日事无巨细尽数告诉了陛下,但他内心仍然十分担忧白秋漾,怕下次再见,就是她的尸首。
他知道陛下让他同去皖南,是为了皖南盐田一事,但皖南也是白秋漾的故居,此行恐怕难以避免与她相遇……
一边是效忠的国家,一边是爱慕的女子,常至廷闭了闭眼,只希望能有不动摇李朝,又保下她性命的两全之策。
李瑾玉敲定主意后立刻让人去准备着。
在这期间,李成玉还装模作样地劫了一次狱,那些人却很明显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喽喽,拿来献祭一般,很轻松就被抓住了。被抓之后一问三不知,想来是为了糊弄白秋漾好交差的。
这让宋扬放心不少,若是李成玉不想救人,那在他们下江南后,无需再加派人手。
启程当日,宋扬明显感觉到自己眼前发黑的次数变多了,持续时间也变得更长,这让他已经没办法在李瑾玉面前佯装无事发生。
在宋扬第二次手下一松摔了一个茶壶后,李瑾玉当机立断就让人去福履轩喊上程岁和陆兰洲同行。名为伴驾,实为伺候宋扬。
宋扬也乐于接受俩麻将搭子,再喊上谷荔,四人在出发当日就打了一下午的麻将。
御驾出发前都要事先在官道上洒下又厚又细的黄沙,就怕有一颗小石子硌到了车轮,让皇帝在车上受到颠簸。
再加上专门培训过的马儿,这一路上平稳得让宋扬感觉跟坐高铁似的。
所以他们在御驾上打麻将,不仅麻将牌纹丝不动,桌上放了一杯水都没晃一滴出来。
李瑾玉也是好性子,和他们仅隔着一张透音的帘子,听着噼里啪啦搓麻将的声音,竟也丝毫没被影响到,就在帘子后批了一日的奏折。
这和宋扬第一次下江南不一样。
当时他只能坐在车夫旁边,车夫又不爱说话,和宋扬聊不上几句,整个路程又长又闷。
麻将打到深夜,宋扬赢了一两银子,心满意足地让他们在下一站歇脚处买上一壶酒庆祝一下。
但翌日,宋扬就笑不出来了。
他在御驾上和李瑾玉一起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天还没亮,他下意识打了个哈欠,手在床的另一侧摸来摸去。
【李瑾玉,什么时辰了?】
“辰时。饿了吗?”李瑾玉还在看奏折,回头看了一眼睡意朦胧的宋扬,他正一脸茫然地揉了揉眼睛,两只眼睛定定望着帐顶。
【辰时?外面下雨了吗?怎么这么黑?】
李瑾玉拿着毛笔的手一顿,几步奔到宋扬面前,再细看宋扬双眼明显没有焦点……
此刻御驾内一片清明,外面太阳都升起了,哪来的雨,天又怎么会黑。
向来能言善道、一句话就能定生死的帝王,此时张了张嘴,竟哑然失语,一字都说不出。
【李瑾玉?你在吗?】
宋扬的手在自己面前摸来摸去,摸到李瑾玉的身影还笑道∶【不是醒了吗?怎么不说话?】
“没……”李瑾玉声音干涩,满眼心疼,“没下雨,天亮着。”
【那我……】
宋扬眨了眨眼,意识到了什么,问道∶
【我彻底瞎了吗?】
李瑾玉猛地将宋扬抱进怀里,也不知道是安慰宋扬还是安慰自己,呢喃道,“不会,一定会好起来的,不会瞎的,不会的。”
李瑾玉颤抖的声音暴露了他的慌张,他也在害怕。
【啊……】
宋扬在心里长叹一声,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那……叫兰洲给我端盆水进来吧,我漱个口再洗把脸,对了,我早上想喝豆浆了,有豆浆吗?】
宋扬的心声很平静,似乎对他来说这是一件如喝水般的寻常小事。
“……好,有。”
李瑾玉喊人端来热水,他没叫陆兰洲,反而自己动手将温热的毛巾拧干,又将毛巾抖开,想亲自给宋扬洗脸,宋扬却摇摇头,自顾自接过了毛巾,和平常一样自己擦了把脸。
两人都没出声,宋扬听见车内的脚步声离自己有点距离时,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昨天输了一天的陆兰洲仍然心情雀跃地摸上圣驾,准备再陪主子打一天麻将。
可当他在上车后,听到李瑾玉说宋扬失明,整个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以往充满活力的主子,此时竟像丢了魂的布娃娃一样,失去了生气,坐在木椅上,木讷地呆坐着。
“爷——”
陆兰洲扑到宋扬膝盖上,语气哽咽,“您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宋扬点点头。
【我只是瞎了又不是聋了。】
宋扬知道李瑾玉肯定愁容满面,想逗逗他让他开心开心,却意外地没听见李瑾玉的笑声。
李瑾玉似乎知道他在宽慰自己,叹了口气,问道,“我让陆兰洲给你念话本子,你想听什么?”
陆兰洲赶忙从桌上将笔墨都摸过来,忽然想起宋扬已经瞎了,字肯定也写不了,登时眼泪便落了下来,还没哭出声,就被李瑾玉那凌厉的眼神逼得眼泪差点倒回去。
【幸好昨日带了七八本话本子上车,就念那本《俏寡夫夜会四大才子》吧。】
李瑾玉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停在那本书上,又用了一根手指头将书抽出,“他想听这个,给你家爷念这本吧。”
陆兰洲啊了一声,脸上还挂着泪。
“爷,您要听……《俏寡夫夜会四大才子》吗?”
宋扬点点头,脸上尽是赞同之色。
他疑惑地眨眨眼,不知道陛下是如何探听到自家主子的心意,但好在能让宋扬有个消遣之物,暂时忘却眼瞎的处境。
御驾里被垂帘隔开,分了里外两边,里面是宋扬和读话本子的陆兰洲,外面是李瑾玉和太医。
李瑾玉这个御驾主人反而将声音压低,小声和太医讨论着宋扬的病情,太医院在宋扬失声这段日子里几乎翻遍了所有医书,倾尽毕生所学才堪堪将宋扬的病情压到今日才发生第二个症状。
太医进去把过脉后才让出来禀告∶“宋扬公公脉象越来越虚弱,微臣等研究出的药方对公公来说已失效,请陛下容许微臣回去再翻医书——”
太医没说话,就被皇上那充满怒意的眼神骇到,垂着头,惭愧道∶“微臣学艺不精,请陛下恕罪。”
里面分神的宋扬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作为生病的人,心情难免推搡。想来李瑾玉的心情只会比他更悲伤愤怒,也不想李瑾玉去牵扯上无辜的人,变成独裁霸道的君王,给人留下话柄。
【让他下去翻医书吧,孙太医一向医术高超,我相信他。】
李瑾玉默了默,胸腔那一股对病情加重的无可奈何、太医上下都改变不了宋扬变瞎的愤然……种种情绪,随着宋扬轻飘飘的声音,忽然消散了不少。
“下去吧。”
李瑾玉回头看了一眼宋扬,发现他正若无其事地听着陆兰洲的声音,陆兰洲甚至都没发现自己主子分了一耳朵在听外面的动静。
【说起来我还算幸运,哑了快一个月了,临近要找到解药的时候才瞎,病症拖得这么长的时间,想来顺利找到解药的话,身体影响也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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