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江玉珣忽然理解了丞相。
※
第一批酒三言两语就销了出去。
江玉珣迅速将收来的钱投入田庄之中。
余下那些供他吃穿用度后,仍绰绰有余。
看着自己账上的余钱……江玉珣忽然体会到了一夜暴富的感觉。
与此同时,尹松泉也完成了怡河整修案,并经江玉珣递至御前。
这片土地上迄今为止最大的工程正式启动。
天子率朝臣百官,骑马立于行宫旁一座名叫“春皓山”的山上极目远眺——
炙日自天边照亮大地,长河随之泛起金波。
夏种已经结束。
数万名河工齐聚怡河两岸挥锹破土。
霎时间声势震天,压过了汹涌的波涛。
江玉珣上前介绍道:“陛下,哪怕裁弯取直,怡河大部分河道仍会保留下来,从今日起河工便会开始加固那部分河堤,此乃当务之急。”
众人的视线随之落来。
江玉珣继续说:“下一步是在怡河狭颈处开挖引河,等到枯水期切穿河坝,新河道便可贯通了。”
天子缓缓点头,他忽然转身看了江玉珣一眼,接着忽然扬鞭抛下百官催马朝山下而去:“走,下山看看。”
江玉珣立刻跟了上去:“是,陛下!”
玄印监愣了一下,也连忙跟着下山。
春皓山下,是一片新建成不久的屋房。
其中一部分是工匠的居所,另一部分则是因工程而搬迁的百姓的新家。
这些房子是由官府统一建造的,虽然只是最普通的一进小院,但不知比怡河畔那些瓜棚好了多少倍。
应长川和江玉珣到时,正好遇到一群百姓用牛车拖着家具与粮食搬往新居。
见状,天子突然停了下来,并饶有兴趣地向前看去——
新居虽与老宅相距不远,但无论如何百姓们都算是为了怡河“背井离乡”了一场。
可是此时,一家人脸上不止没有一丝不悦,反倒是喜气洋洋的。
就连来帮着搬家的亲戚,脸上也满是羡慕:“……早知道今日,我家当年也应该把房子盖在怡河岸边。如今不但有了新家,往后还能赚怡河的钱!”
牛车上的百姓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口应道:“这都是托小江大人的福!”
听到这里,坐在车后的小姑娘略微不解地问:“爹娘,我们家又没有人会打鱼,往后真得能赚到怡河的钱吗?”
妇人笑着把她搂入怀中,一边用蒲扇扇风一边轻声说:
“这还能有假?等怡河修好后啊,我们还住在新河道边。到时候你可记得,无论春夏秋冬,日日都要上河堤上走一走瞧一瞧。若是遇到坏朽、水毁,一定要第一时间处理或者上报给官府的大人们。”
小姑娘噘起嘴巴:“可是我不会呀。”
“等过上几天,会有工匠来教咱们的,”妇人揉了揉她的脑袋,替小姑娘擦去额间的汗珠,“到时候我们要学着巡查河道,还有护堤。”
牛车缓缓停了下来。
一家人从车上跳了下来,回过身搬起了东西。
亲戚一边帮他们搬米粮,一边跟着补充道:“等到怡河通航以后啊,像你们家这样住在河道两岸,承担护堤责任的人家,每年都能从河道上分得几分利来。这可比单纯种田好多了!”
他话语里满是艳羡之意。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听到这里,跟着一起来的玄印监不由一脸敬佩地向江玉珣看去。
他们虽然没有参与此事,但也听说了江玉珣特意安排了专人负责河道运维,以及打算分利于百姓之事。
和从前不同,往后这怡河河堤与通航情况,便与两岸百姓息息相关了。
能从河事上分到钱,他们定会兢兢业业地完成巡堤工作。
被他们以这样的眼神看着,江玉珣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他迅速看了一眼天,转过身朝应长川转移话题道:“陛下,现在正是未时,太阳最烈的时候。怡河两岸没有什么遮挡,为防止中暑,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正午的阳光将江玉珣的脸庞照得格外白皙。
他额上冒出了一点汗珠,被太阳照得发出细碎光亮,黑亮的眼瞳也随之轻轻眯了起来。
今日的天似乎是有些热了。
-
应长川拽了拽缰绳。
玄色的战马随之发出一阵嘶鸣。
他正欲转身,却我巧不巧地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这家的男人回头看了一眼亲戚,用手指敲了敲脑袋说:“小江大人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小江大人?
天子缓缓抬手,示意背后玄印监停在原地。
不远处,妇人一边搬碗碟,一边认真回答道:“小江大人让我们换个角度看待此事。”
她不但语气忽然变得文绉绉的,甚至语调也微微扬起——显然是在学江玉珣。
不妙!
马背上,江玉珣背后忽然一凉。
他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缰绳。
只见农妇清了清嗓子,转身看了一眼怡河说:“小江大人说,往后这河道便不只是陛下的,也是我们的。得好好珍惜才是。”
玄印监:!!!
……江大人这话也太危险了吧!
听到这里,方才还一脸崇敬地看着江玉珣的玄印监,瞬间面如死灰。
并将视线落在了天子的身上,观察起了他的表情。
陛下好像蹙眉了。
救救我……
江玉珣身体一晃,差点就从马背上掉了下去。
古代百姓安土重迁,说服他们搬家不是一件易事。
虽说皇命不可违,圣旨一下无论想不想都要遵从皇命。
但江玉珣并不想加剧百姓与朝堂的矛盾。
担心其他人把话里的意思传歪。
前几天江玉珣忙里抽闲带人去各个村寨转了一圈,并仔细与他们分析利弊。
……江玉珣已经忘记自己当日都说了什么。
但是这番话除了他以外,世上恐怕再没人能说得出来。
“陛下……”江玉珣犹豫了一下,立刻翻身下马。
应长川五官深邃,正午的阳光自中天落下,让他的双目陷于阴影之中。
江玉珣看不清天子的表情,更不知应长川有没有生气。
他淡淡地问:“此话可是爱卿所言?”
江玉珣无法狡辩:“……正是。”
他顿了顿迅速解释:“古人云‘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更遑论……臣以为陛下与百姓还有大周江山皆为一体,本就不必分开谈论。”
玄印监统领齐平沙咬了咬牙,忽然道:“对,呃……如今百姓与陛下共享怡河之利。就像是周围这些农田水塘,既是百姓的也是陛下的。”
听他这么一圆,其余人总算稍松一口气。
玄色战马之上,天子的眉缓缓舒展些许。
不远处那户人家搬起东西进了屋。
春皓山突然静了下来。
话音落下,江玉珣耳边只剩下了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完了完了,应长川怎么还不说话?
我是不是真的触了他的逆鳞……
江玉珣真的没有其他意思,但是圣心难测,谁知道天子会怎么胡思乱想?
半晌后,应长川忽然轻声道:“爱卿倒是始终如一。”
他的语气无比平静、毫无波澜,以至于难以分辨情绪。
江玉珣的心不由一沉。
话音落下的同时,刚才那家人又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男人拉用力起牛车,向一旁的大树走去。
他正欲在此将车卸下,抬头却见不远处有十几个陌生的身影。
男人愣了一下,忽然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是小江大人吗?”
“小江大人您怎么来了!”
听到男人的声音,刚才进屋的其余几人也一道冲了出来。
上一篇:明君的第一佞臣 下
下一篇:战死后成了帝国元帅的老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