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府,雪雾弥漫。
前几来来了一场倒春寒,刚刚入春的昭都又在一夜之间回到了冬天。
小院内的梨花树已经发出了新的花芽。
还没来得及绽放,又被坠在枝上碎雪盖在薄薄的雪被之下。
这间小院内有一只白色的小奶猫,此时它正趴在树干前用尽全身力气磨爪子。
然而还没磨两下,它便被人提溜着后颈提了起来,并跟着发出一阵“喵”声。
小猫虚空挥了两下爪子,什么也没有抓到。
下一刻,便落到了背后人的怀中。
“公子,您千万要当心啊!”侍女的声音自背后传了过来,“它脾气可不好,一定别被抓到了——”
说着她赶忙上前,想要把猫咪自对方的怀中接走。
“没事。”被叫公子的人话音还没落下,余光忽然看到小院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道陌生的身影。
一男一女带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出现在了院外。
“……这是?”应长川忍不住开口问。
明明已经入了春,但那小孩仍裹着一件纯白色的狐裘,此时他正歪着脑袋顺着门缝看向院内。
并在视线相对的那一刻默默向后退了半步,有些腼腆的向自己笑了一下。
乍一眼看去,简直像极了怀里的白猫。
停顿几息,应长川方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姨母。
——不久前刚刚被封为“连仪公主”的宓家二小姐。
同样穿着冬装的连仪轻轻笑了一下,侧身朝应长川介绍道:“这位是安南将军和将军夫人,还有江家小公子。”
身为侯府公子的应长川,在耳濡目染之下早将朝中文臣武将稔熟于心。
据他所知眼前这位安南将军常驻兰泽,似乎已经有多年没有回过昭都了。
应长川轻轻点了点头,终于松开了抱在怀中的小猫。
它立刻“喵”了一声从应长川的怀里跳了下来,一溜烟跑回了方才那棵大树旁,继续费力磨起了爪子。
但一向喜欢那只猫的应长川,却没有再去抱它。
连仪公主忍不住有些无奈地笑道:“你就喜欢欺负它。”
不远处的院门旁,江夫人轻轻松开了牵着江玉珣的那只手,低头朝他笑了一下:“爹娘现在要去见宓大人了,阿珣就在这里和哥哥一起玩好不好?我们一会儿就来接你。”
“好,”江玉珣的话里有淡淡的兰泽郡口音听上去格外柔软,但语气却自带将门之子的干脆利落,“爹娘放心吧,我在这里自己玩就好。”
“那就好,太阳虽然升起来了,但天气依旧寒凉,你千万不要脱掉狐裘,热了的话就给身边的人说。”
话音落下之后,江玉珣的父母又向他交代了两句。
接着便终于与连仪公主一道,向宓家另一边而去。
不等江玉珣向院内的人打招呼,应长川已经再次弯腰抱着那只小猫来到了他的面前。
江玉珣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下意识抬起手,想要从应长川怀中接过小猫。
意识到自己还没得到主人的邀请,他又赶忙将手收了回来。
“你喜欢它吗?”应长川笑着走到了比自己矮了小半头的人身旁。
烟灰色的眼眸随之轻轻眯起,露出了几分江玉珣此前从未见过的光亮。
江玉珣立刻认真地点起了头来:“喜欢。”
见应长川好像要将小猫交给自己,他的心中瞬间生出了几分好感。
“那你们玩一会吧。”说着,应长川便双手将小猫举到了江玉珣的面前,看上去格外大方。
然而……就在江玉珣伸手去接的那一瞬,抱着猫的应长川忽然将手向上抬了一下。
江玉珣的指尖,就这样自猫尾巴上蹭了过去。
江玉珣愣了一下,踮起脚尖继续去够。
然而这一次不等江玉珣碰到小猫尾巴,它竟然又被应长川放了下来。
……应长川是不是故意的?
江玉珣瞬间瞪大了眼睛。
怪不得连仪公主刚刚提醒自己,说自己的外甥有些不省心。
想到这里,方才还一脸期待的江玉珣不由咬了咬唇。
他又向前走了一步,假装又要去抱猫。
没想江玉珣刚抬手,应长川便再次将它藏在了自己的背后。
我就知道!
和跟在应长川背后战战兢兢的侍从不同,江玉珣当即便放下手不陪他了:“你果然是想逗我,我可不会再和你玩了!”
说着便转身想要离开小院。
应公子还从没有见过这么直白的人。
见江玉珣向自己生气,他并不觉得被冒犯,反倒是跟着问了句:“那你要做什么?”
下一刻,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一片白雾。
身前随之传来一阵闷响。
应长川愣了几息才意识——江玉珣将地上的细雪团成小球,朝着自己砸了过来。
末了终于笑着拍了拍手,一脸大仇得报地看向自己。
眼前的江家小公子穿的明明是一件白色的狐裘。
但应长川却觉得雪地中的他格外耀眼。
小院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下一刻应长川竟也一手抱着猫咪,一手抓了把细雪朝江玉珣而去。
对方也半点不退,就这样和他你来我往地在这里砸了起来。
“公子!您千万要当心啊!”一旁的侍从瞬间瞪大了眼睛。
虽说靖侯本人……某些事情上离谱了一些。
但是靖侯府内向来规矩极多,公子什么时候和人砸过雪球了?
侍从的脑袋一阵阵眩晕,他们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差一点便被吓得栽倒在了这里。
(二)
安南将军不能离开昭都太久。
他此次回来除了述职以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天打完雪仗之后,连仪公主将应长川叫过去好好叮嘱了一遍。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安南将军之子从小身体不佳,兰泽郡那边战火不息,也没有什么靠谱的大夫。
思来想去,安南将军便想将自己的独生子江玉珣寄养在昭都故人家中。
“……姨母是说,往后江公子都会住在宓府?”
连仪公主点头说:“对,你以后有时间,也可以来找他一道玩。”
在连仪公主的印象中,应长川中似乎从不与同龄人打交道。
一方面是侯府家教甚严,另一方面是她总觉得……自己这个外甥似乎瞧不上那些与他一般大的小屁孩。
没想话音落下之后,应长川竟然无比郑重地点起了头:“好,我知道了。”
应长川并不是在开玩笑。
往后的时日里,他隔三差五便会出现在宓府内,来外祖家的频率突然增多了几分。
-
四月,草长莺飞。
教书的先生刚走,江玉珣便将笔放在一旁,轻轻地打了个哈欠趴在了桌上。
自幼身体不好的他,似乎比一般人更容易困倦一点。
宽大的衣袖随着他的动作自手腕上滑了下去,露出一片因常年不见光而变得格外白皙的皮肤。
“江公子正在屋内习字,请您……”门外小厮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应长川抬手打断。
对方当即把后面的字全咽回了肚子里,并和应长川一道向屋内看去。
……他口中“正在习字”的人,此时睡得正香。
应长川轻轻地笑了一下,放缓脚步走了进去。
跟在他背后的侍从正准备松一口气……下一息却见,应长川将砚台上的毛笔拿了起来,并小心翼翼地在江玉珣的手上描画了两笔。
一个歪歪扭扭的忍冬纹,就这样出现在了江玉珣的手臂上。
墨水的凉意唤醒了方才睡下不久的人。
江玉珣疑惑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向应长川。
不等他问“怎么了?”,江玉珣余光便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东西。
“应长川!”他狠狠地念了一下对方的名字,下一息便自桌案前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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