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均一脸横肉、目光凶狠,看上去便很不好惹。
他们把江玉珣和庄有梨上下打量一番,最后冷声道:“两位公子可有拜帖?”
“拜帖?”江玉珣一脸疑惑地向庄有梨看去。
这是什么东西?
对方立刻如拨浪鼓似地摇起了头,同时忍不住问:“来这里还要拜帖?”
“自然。”说着,他们已经排成一行,把去往水乐楼的路堵了起来。
这几人的语气与动作均无礼至极。
但他们的出现,却令江玉珣长舒一口气。
他迅速向后退了半步,抓着庄有梨便往回溜:“抱歉,我们的确没有拜帖。今日只是路过,好奇来看一眼而已——”
说完立刻拽着庄有梨转身,向着竹林另一头快走而去。
壮汉对视一眼似乎还想问些什么。
不等他们开口,江玉珣就压低了声音道:“跑!”
“好——”庄有梨撒腿狂奔。
随江玉珣来并守在不远处的玄印监,也一道在竹林间飞奔起来。
一时间尘土飞扬,场面无比壮观。
-
有玄印监在,两人好歹没有惹出什么大事。
水乐楼外的小镇内。
庄有梨无比心虚地趴在桌上,他看着江玉珣说:“抱歉啊,阿珣。我也不知道水乐楼竟然是这种地方。”
说完又动手为对面的人斟满一杯茶。
同时略微疑惑地低声念叨着:“……嘶,我之前也没听说过带上拜帖才能去水乐楼啊。若是知道的话,定不会贸然带你去那里。”
一想到那群壮汉,庄有梨便心有余悸。
“没事,咳咳咳……”江玉珣跑的时候往肚子里灌了太多凉气,一口气喝完一壶温茶方才缓过神来,“我们俩算是扯平了吧?”
他的嗓音略有些沙哑,听上去格外狼狈。
“扯平了,扯平了!”庄有梨连忙点头,末了小声嘀咕道,“我娘说的话的确有道理,水乐楼那种地方真不是我能够去的。”
“下次还是听你娘的吧。”
“定然!”庄有梨拍了拍胸口,“还好我娘不知道此事,不然我就惨了。”同时转身朝着小镇里瞄去,试图找些新鲜事岔开这个话题。
庄有梨方才只是随口一说,但听了他的话江玉珣却忽地心虚了一下。
他攥紧了手中茶盏。
直到手心被茶水烫到,方才缓过神来将它放下。
怕什么!庄夫人再厉害也管不到我的头上……
想到此处,江玉珣终于定下心来。
——徘徊在昭都附近的流民现已集中在一起修凿河道、屯垦农田。
没了沿街乞讨的人,街道两边看上去宽敞干净了不少,镇子里的百姓也更放心孩子在街上乱跑了。
此刻,正有几名儿童在茶馆外玩着蹴鞠。
他们一边传球一边在嘴里念叨着什么……
庄有梨听了两句后,忽然前一亮道:“他们唱的是九九歌?”
“九九歌”即九九乘法表,诞生于数百年之前,庄有梨这样的公子从小便有过接触。
但他从来都不知道,九九歌竟在不知不觉中传入了昭都附近的寻常百姓家。
江玉珣再一次拿起茶盏,随口说:“嗯,知道九九歌,未来算账也能算得更清楚一点。”
前阵子服麟军一直在昭都附近屯田。
几个月时间过去,官府有新式农具的事早就传遍了昭都。
因此,等官府要租借百姓农具、耕牛,令百姓一道屯田的消息传出后,附近百姓均在第一时间响应,唯恐自己慢人一步。
农具、耕牛数量有限,第一批得到它们的百姓已经趁着农闲时节开始了囤地。
他们家中无人照顾的孩子,则被送到了官府的学堂“上课”。
百姓的文化水平不同,“扫盲班”教学的内容与进度也不一样。
此时兰泽等郡的孩子还在学习官话,但是昭都附近的学堂已经教起了九九歌。
孩子总喜欢给同伴们炫耀新知识。
“九九歌”与其他从学堂里学来的知识,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逐渐在怡河两岸流传了开来。
不知不觉竟成了最流行的儿歌。
见状,庄有梨不由啧啧称奇道:“去过学堂之后,他们看上去的确比从前更加乖巧了。”
接着忍不住将视线向远处落去,他看了一眼被大雪覆盖的麦田,略有些遗憾地说:“可惜第一批屯出的荒地,只来得及种小麦。”
江玉珣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茶盏。
当日在流云殿上听来的话,又一次浮现于他脑海之中。
……自己想找的东西或许就在折柔。
※
吃完饭后,庄有梨回到位于昭都与家人团聚。
在流云宫蹭暖气的江玉珣并没有着急休息,而是选择拜访一位曾经去过折柔的官员。
——他并非昭都人士,故而这五日也没有离宫。
太监送上热茶,江玉珣把它握在手中并不急着喝:“……实不相瞒,我这一次来找汤大人,是想问问您当年在王庭具体看到了什么?”
坐在他对面的那名叫“汤一蒙”的年轻官员想了想回答道:
“除了金玉珠翠外,多是一些之前从未见过的蔬果。当时随行人曾简单提过它们的名字,但是时间过去太久,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他的语气无比懊悔,说完还不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大周与折柔称得上“世仇”。
彼时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使臣,都将这一项参观活动当成了折柔的炫耀。
他不但全程冷着一张脸,且也没有太过在意帐内摆放的东西。
“无妨,”江玉珣暂不在意那些没见过的蔬果,他略微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茶盏,“不知大人可有见过小麦?”
“小麦……”汤一蒙思考了好一会,终于认真点头说,“的确见过!”
江玉珣立刻追问:“可还记得它长什么样子?”
汤一蒙咬了咬唇说:“大周也有小麦,故而我当日并没有细看……只记得折柔土地贫瘠、干旱无法进行农耕,那些麦种并未被种在地里,而是与其他自西域送来的珍奇一道,随意摆在王庭的某间宫室之中。”
汤一蒙虽也没有看清那麦种的模样。
但是听到这里,江玉珣却突然忍不住笑了一下——折柔是一个实打实的游牧民族,他们并不了解麦种对大周而言有多么重要。
……折柔越不重视麦种,对自己而言越是有利!
“敢问汤大人当时共在折柔呆了几日,其间可有见到那些西域来的质子?”
听到这个问题,汤一蒙突然意识到了几分不对劲来。
……江大人了解这些,难不成是想派人去折柔详看西域风物?
他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
折柔乃险恶、苦寒之地,去一趟并不容易。
汤一蒙实话实说道:“回江大人的话,我们一行人在折柔王庭停留了五日,其间受人看管、活动范围十分有限。只见到了公主殿下与其仆从,未见到一名西域人士。”
他以为自己这么说后,江玉珣便会彻底打消这个念头。
不料听完这句话,坐在对面的人只是攥着茶盏轻喃了一句:“……有五日时间。”
——江玉珣似乎并没有放弃。
-
此时还在放假,江玉珣无意多打扰汤一蒙。
了解完自己最好奇的事后,他便回到了玄印监驻地。
遇袭的事情再一次为江玉珣敲响警钟:必须好好习武,绝不可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玄印监驻地还同往日一般忙碌。
然而江玉珣带着轻剑转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见此情形,他终于忍不住叫住一名玄印监问:“你们齐平沙齐统领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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