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就将桌上的饭菜扫荡干净,与此同时,从兜里摸出了一些铜板和碎银子。
凑了凑,推到了宁颂眼前。
“什么意思?”
储玉说:“给你的。”
宁颂扫了一眼这些钱的价格——正好二两。
先前,他只是为了将储玉将继母的手下救出来,随口诹了一个借口。可没想到,储玉当真愿意给他银子。
其中的含义,以宁颂的聪明随意品一品便知。
储玉承他的情,但是不愿意他管自家的事情。
“你想多了。”宁颂做好人好事,自然不是为了对方的一点儿钱。
他虽然穷,但也没有穷到这个地步。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理由的话,那大概是他作为助教的职责作祟。
哪怕是看在储玉如今是童生,之后能考府试的份儿上——储玉要是因为继母和愚蠢的继弟而退学,对于私塾来说是一个损失。
“你很奇怪。”
储玉见宁颂没有收钱,也不再勉强。只是在望向宁颂的神情里带着一丝丝的惊讶。
他始终没有想明白宁颂为什么帮他。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在不久之前,宁颂还因为他的原因而在私塾里闹过一些不愉快。
“我会记得这个人情。”
宁颂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替储玉解围以及带对方去吃饭,对于宁颂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吃完饭,回到了家里就忘了。
第二日起床去了书舍,学堂里讨论的事情并不是读书与旬考,而是李阁退学的事情。
一大早,李阁的父亲来了。
对方见了郑夫子,没过多久,就从里面出来了。再然后,李阁的东西就被他搬走了。
“真就这样不读书了?”
“……挺可惜的。”
就如同“死者为大”一样,李阁在书舍里时因为脾气不好,常常欺负低年级的学生,不怎么招人待见。
可此时听说他退学,同窗们不由得说一句“可惜”。
若不是因为这一次的变动,李阁本来在甲班,说不定还能继续读下去的。
因为早上发生的这一点儿事,宁颂在来到私塾时,发现周围人看他的眼神颇有几分复杂。
在他们看来,李阁退学这件事当然是由对方家中决定的,但升降级制度同样是导火索。
更何况,李阁与宁颂起过冲突。
这其中的微妙,无疑让人怀疑宁颂是否借机生事,搞出来的一大堆所谓的“新制度”只是为了排除异己,报复之前欺负过自己的人。
如此说法只是猜测,但碍于这一段时间宁颂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这个猜测显得分外有市场。
“这升降级制度真的合适吗?”
“他只是一个助教,折腾这么多东西,还不如好好读书呢。”
“……连郑夫子都不管吗?”
只不过,这些言论只是持续了一会儿就消失了。
几个乙班学生抓住了传播谣言的人,带到了宁颂面前要他道歉。
毫不意外,这位煽动舆论、混淆视听的人,是一个从乙班降级到丙班的受害者。
他联系了另外几个受害人,炮制出了一些言论,目的就是为了出心中的一口恶气。
“你凭什么决定我们去哪个班?”
哪怕在抓出来时,这位乙班学生仍然愤愤不平。
对此,宁颂没有替自己的找借口,更没有与对方辩一辩其中的区别。
他只说了一句话:“不是我决定你去哪个班。”
“而是你自己决定自己在哪里。”
由李阁退学而引起的波折纷纷扬扬,宁颂冷眼旁观。
傍晚的时候,郑夫子听到了风声,将宁颂叫去安慰。
“这事儿应该我来牵头的。”
同样一件事,是郑夫子办与宁颂办,其中的差距还是有一些的。
到时候就算是学生们责难,也是冲着郑夫子去。
宁颂虽然是助教,但归根到底还是学子。
“不碍事。”
这一点儿风言风语,宁颂尚且不放在心上。
更何况,他对一件事对错的判断是取决于自己,这件事他没觉得自己做错,因此,旁人的看法也就阻碍不了他。
从郑夫子那里回来,宁颂没管这舆论,打算冷处理。
可没想到第二日一早,退学的李阁又回来了,身上穿着崭新的红袍子。
“哎呀,退学倒也不是因为别的。”
“我未婚妻家里的老人身体不好,催着我们成婚。”
“家里准备在县城里开个铺子……”
听李阁这样解释,又见对方面色红润,眉眼带笑,不像是他们之前想的萎靡的样子,许多人恍然大悟。
比起被迫退学,李阁的情况更像是选择了另外一条更符合自己情况的道路。
“恭喜恭喜。”
先前的舆论消散一空。
李阁应付完了同学,转头就见了那个让自己恨得牙痒痒的人。
而想到自己退都退学了,还要被拉回来为宁颂解释,他就更是一口血快要喷出来。
见了宁颂,他终于忍不住了,恶狠狠地道:“你小子,到底有什么魅力?!”
凭什么让储玉这个老大也站在他那一边!
第33章
李阁来了又去, 如同一阵风一般吹散了书舍里还未聚起来的乌云。
没有人知道,在李阁故意回来的背后,还有着不为人知的内情。
没有了李阁当借口, 那些个借机找事的人无奈偃旗息鼓, 书舍里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唯独几日之后, 储玉请了长长的一段假期。
“听说是家里出事了。”
没过几日, 宁颂从郑夫子那里得到了更加准确的消息。
储玉的父亲病重,家中经济情况恶化。继母也不愿意再用自己的嫁妆贴补, 于是储玉不得不暂停学业。
“至少要熬过这一段时间才行。”
郑夫子黯然长叹。
宁颂懂他的遗憾和无奈——撇开其他杂事不谈, 储玉是一个很好的学生。
无论是基础还是领悟能力都很强。
再加上之前已经考过了童试, 只要此次抓住机会, 就能一举改变自己的阶层。
光是秀才能够免徭役这一点, 就已经能够为家庭节省一大笔开支。
“到底是个可怜人。”
到了这个时候, 郑夫子也不知道该责怪谁。储玉的父亲生病,并非是自己想要生病。
继母并非是储玉的亲生母亲, 想要为自己和亲生儿子多考虑一些, 同样无可指摘。
错的只是贫穷罢了。
可在这个时代,大部分人都生活在匮乏与拮据之中,就连作为夫子的他也不例外。
“会有办法的。”宁颂说,“事情还没有想象中那么坏。”
明年五月才考试, 还有一大段时间。
在这一段时间内, 就算储玉没有在书舍里学习, 仍然也可以腾出时间来看书、做文章。
“我可以把您将的内容整理之后交给他吗?”
郑夫子听明白了宁颂的意思,沉默片刻,点点头:“当然可以。”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他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 郑夫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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