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景澜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先绕着小楼走了一圈,查看周边情况。
或许是因为里面还有地缚灵的关系,以一幢无人修葺的荒宅而言,别馆的保存状态可算是出人意料的完好了。
从外面看,小楼的外观相当完整,除了墙体表面有部分砖瓦脱落以及破了几块窗户玻璃之外,连二楼外飘的阳台都还好好的。
不过他注意到,因别馆建在了整个荒宅的最东南角,故而西侧的墙壁几乎与大宅的围墙相贴,二者距离只有两米半左右。
刚好这一段的围墙外长了一颗叫不出名字的树,经年累月,树根顶松了铁制的围墙,又与栏杆纠缠在了一起,后来树木枯死或是被强风刮倒,连带着足足两米的围墙也一并带歪了一大截,形成了一个豁口。
如果吴景澜想逃走,现在就可以从这个豁口处翻过去。
但笔记本上记录了逃跑的后果:
从前曾有玩家实在受不住夜探大宅,不停与各种神经病地缚灵打交道的压力,试图趁着最后限期未到,逃出大宅的。
但不管是走正门也好,花式翻墙也罢,只要出了大宅的范围,幽蓝的鬼火就会毫无预兆地突然包裹他们的身体,让他们在惨叫中化为焦尸,又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妖风吹散。
总之,试图逃跑那纯属找死,是万万不能尝试的。
别馆占地不大,吴景澜很快就走完一圈,只找到正门一个入口。
这么看来,出入别馆的方法只有两个:其一,从正门进去,其二,通过二楼走廊北侧尽头的连廊,去往主宅西侧翼的二楼。
吴景澜迈过门框,从正门进入了别馆。
和主宅一样,别馆里同样稀稀拉拉地燃着白色的蜡烛,属于能看得到路,但想看清就颇考验人眼神的程度。
为了安全起见,吴景澜还是打开了手电。
他先在一楼来回走了一圈。
走廊铺了木地板,经年累月已开裂破损得厉害,吴景澜的鞋子踏在上面吱呀作响,声声分明。
这脚步声,若是管家的地缚灵在这里,怎么都该听到动静了。
于是吴景澜寻到入口旁边的“Z”字形扶手楼梯,往二楼走去。
他楼梯刚走到拐角,抬头一看,就见楼梯顶端有一团白惨惨的烛光悬在半空,明明暗暗、飘飘摇摇,其后是一个模糊的人影。
坐在电脑屏幕前的沈莳被这突然冒出来的黑影狠狠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往椅背处一倾身。
吴景澜却比他淡定得多。
他手持电筒,不疾不徐地朝人影走去。
“管家。”
在对方开口前,吴景澜先说话了:
“来得正好,我有话要问你。”
他的语气平淡、稳健,隐隐透着居高临下的倨傲,仿佛对方配合他才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
果然,正想开口发难的管家愣住了。
他举起油灯,看清吴景澜身上穿的制服之后,紧绷的表情立刻变成了小心翼翼。
【……请问您是?】
管家竟对一个明显比他小了三轮的年轻人用起了敬语。
“我是市局刑警一处的行动队队长。”
吴景澜淡定地回答了他提前准备好的民国警衔,态度那叫一个坦坦荡荡、游刃有余,“郦老爷说,在这儿能找到你。”
聪明人不用把前因后果交代得太过详细,因为对方会在脑内替他补完。
【是、是……】
管家侧身让到楼梯旁,微微躬腰等吴景澜上来。
吴景澜上了楼,站到管家面前,淡淡问:“这里有说话的地方吗?”
【有!当然有!】
管家连连点头,恭敬地在前面引路。
吴景澜在心里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伪装的身份果然起了作用。
接下来,只要小心别穿帮,应当就不会诱发剧情杀了。
——————
管家将这位城里来的队长请到了二楼最南侧的一个小房间里。
这个房间不大,约莫只有十平米左右,里面的陈设仍然维持着百年前的模样,从布置来看像个供客人短暂休憩用的茶室。
管家请吴景澜坐下,转身就要亲手去帮他沏茶。
“不用了。”
吴景澜冷声制止,“我还有很多事要忙,长话短说吧。”
他其实倒不是着急这泡茶的十分钟,只不过是担心地缚灵端出来的茶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比如喝下去就再也走不了之类的,但如果茶上桌了不喝又会显得奇怪,于是干脆把管家叫住,不让他走开。
管家不敢违命,恭谨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说说吧。”
吴景澜问管家,语气淡淡的,但措辞却很尖锐,“这宅子里的事,你知道多少?”
管家显然被这个问题震住了,面露惊慌,【什、什么意思?长官,我不明白……】
看外貌,管家约莫六十出头的年纪,身材高高瘦瘦,头发几乎全白了,唇上留着两撇精心修剪过的小胡子,尚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英俊风采。
管家当了郦家将近三十年的大管事,虽没怎么离开过村子,但人老成精,是极善逢迎之辈,早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他原本预备了好几套溜须拍马的开场白,结果吴景澜根本没有给他机会,上来就是一记令他不知如何回答的直球。
“别的且不论,郦家祠堂的钥匙在你手上,对吧?”
吴景澜眯了眯眼,唇角微勾,似笑非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身为一个地缚灵,管家的皮肤当然苍白到毫无血色。但吴景澜的“威胁”一出,他煞白的脸竟然在刹那间白到了透明。
【长官,真不是我!】
吴景澜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不经吓,双膝一软,“扑通”一下就跪了。
【请长官明鉴,小人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啊!】
管家仿佛生怕吴景澜真把他当凶手,匍匐在他脚下,连声申辩,就差给他磕头以证清白了。
眼见气氛渲染得差不多了,吴景澜这才开始问话:
“那你便先说说祠堂的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他先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这、这个……】
可怜管家紧张得声音都在发颤,【其实,那、那锁是老爷交代我去买的……】
管家告诉吴景澜,本地有头七“躲煞”的风俗。
所谓“躲煞”,是指死者头七之夜回魂,因留恋人世而身带煞气,若与活人碰面便要互相冲撞,对双方都颇为不利。
横死之人煞气尤其浓郁,若是冲撞了,轻则折损福运,重则引发血光之灾。
郦家正房太太是被人割断喉咙,放干血液而死的,自然是实打实的“横死”。
村里先前那些个受害人的遗体都停在了村中的宗族祠堂里,停满七日后下葬。头七当晚祠堂明灯点烛,但不留人守夜,而死者家属则躲在自己家里,关门闭户,以此“躲煞”。
郦家大宅有自己的祠堂,自然不必将正房太太的棺木停到村里的宗祠中。
但郦老爷害怕啊。
他生怕那头七之夜必死亲眷的传闻应验在自己身上,于是不仅请了盛名在外的金道长来家中坐镇,又借来城中士兵站岗护卫,还千叮咛万嘱咐,让管家去购把厚重结实的新锁,头七之夜将祠堂牢牢锁住,钥匙由管家本人亲自保管。
谁料预防措施都做到这个地步了,郦夫人的头七之夜还是接连出事——先是大小姐在自己房中自缢身亡,再是三小姐遭人肢解,陈尸祠堂。
一晚上连丧二女,还是这么个骇人听闻的可怖死法,“今天”早上,郦员外看到三小姐遗骸那狼藉惨状时,当场就吓得犯了心疾,哼哼唧唧卧病在床,起不来身了。
听完管家的陈述,吴景澜追问:“这么说,昨日祠堂的门确实是你锁的,而且你从来没把钥匙交给任何人咯?”
管家的头垂得更低了。
【这……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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