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金道长一直在大宅各处巡视,检查佣人和士兵中有没有混进降教的余孽。
中午,他说自己回到这间配房,吃了小厮送来的一顿午饭,顺便还去看了看郦家正房太太的灵堂——当时祠堂还好好的,夫人的棺木停在房间中央,布置得妥妥帖帖,看不出异常。
【申时三刻,管家指挥众人将夫人次日下葬时要用的奠仪搬进灵堂,我眼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去了后厨。】
道长不习惯西式的计时方式,吴景澜在心里迅速换算了一下,申时三刻就是下午三点四十五分左右,“您去后厨做什么?”
【给白事点心画上避降的咒符。】
道长回答。
他告诉吴景澜,为了保证宅内众人不受降术或是巫蛊的侵害,他亲手在每一个刚蒸好的白事点心上画了咒符。
这咒符当然没有一整张完整的符文那么复杂,一笔就可挥就。
但白事点心要满足整个大宅的需求,几百个画下来,金道长从下午四点一直画到了晚上七点,才终于全部完成。
随后,道长说自己草草吃过晚饭,就让管家下令,将这些白事点心分派到大宅各房各处,上到诸位少爷小姐,下至洒扫洗衣的帮佣,一个房间也不能漏掉。
这一折腾就又是两个小时。
当道长以为自己准备已十分充分,今晚不会再出差错的时候,忽然就传来了大小姐上吊自杀的噩耗。
【那时分明还不到子夜啊!】
金道长扼腕长叹,【郦家大小姐竟然已在自己房中自缢身亡了!】
吴景澜心想:他的证词倒是和丫鬟的挺一致的。
丫鬟说,郦夫人头七当晚,她大约十点左右到后厨拿白事点心,前后不过半小时,回到房间时,大小姐已经吊死了。
同样的,金道长也说自己在十一点前就收到了大小姐自杀的消息,赶去看时,人已经没了。
其后一片兵荒马乱。
直到凌晨两点多,他才回到这间配房。
【唉,现在想来,是我疏忽了!】
道长深深叹息。
为防死者还魂作祟,再生波折,金道长本应彻夜开坛,保持警戒,直到次日天明为止。
但他不过一时大意,喝了一杯桌上茶壶里的茶水,就被浓烈的睡意侵袭,不受控制的睡死了过去。
也是道长以前从来没领教过洋人传进来的安眠药的厉害,才会毫无所觉地着了道。
第375章 9.冤鬼宅-19
因中了安眠药的套路,郦夫人头七的深夜,金道长睡得很死。
第二日——或者说,是身为地缚灵的道长以为的“今天”,天亮不久,他才被佣人匆匆唤醒,连拖带拉领到祠堂
去,并目睹了三小姐被分尸的命案现场。
大好机会,吴景澜当然要好好多打听打听密室的细节。
“我听说三小姐死得蹊跷……”
他留意着道长的表情,“到底是怎么个蹊跷法,您能给我说说吗?”
金道长闻言,眉心蹙起,面容愈显苦相。
【若说蹊跷,那确实蹊跷……但……】
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似乎正苦恼着应当如何解释。
想了想,金道长朝吴景澜招招手,示意他跟自己过来。
吴景澜随他来到了房间西南角的一条长几前。
长几上放了一个沙盘,是道长平日卜卦扶乩时用的,黑檀木制的大托盘里均匀地铺着一层细细的白沙,正合适当个画板。
金道长在沙盘上画了个正方形,代表了祠堂的平面图。
【大太太的棺木摆在此处,这边是门和窗……】
他给吴景澜描述了一下“昨天”的情况。
作为正房太太的灵堂,郦夫人棺材当然不可能像三小姐的小棺材那般寒酸,也不可能只放在角落里。
它堂而皇之占据了房间的正中央,背后是安置牌位、香炉、烛台的供桌,以及挽联、长明灯等物。
因为本地本来就有“回煞”的说法和“避煞”的风俗,加之村中发生过的诸多诡异事件,头七之夜灵堂不留人守夜,点了长明灯和足以燃烧一整夜的烛台之后,就要从外面锁好灵堂的门,其他人纷纷回避,在自己的房中闭门不出了。
而就住在祠堂旁边的配房里的金道长,本应彻夜燃香念经,以免灵堂再生异动,却不料被安眠药放倒,根本不知道下半夜发生了何事。
“这么说来,‘昨天’晚上,灵堂的门是上了锁的?”
吴景澜确认了一下关键问题,“您知道门是什么时辰上的锁吗?”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是谁锁的门?”
【门锁是管家准备的。】
金道长回答:【我想,钥匙应该也在他手上。】
今日他被人匆匆唤醒,因安眠药的药效还没完全过去,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让人硬搀到祠堂时,门已是敞开的状态了,待到现在细细回忆,他才惊觉,自己其实并没看到是谁开的门。
不过金道长是个玄术派选手,跟吴景澜这种逻辑型的玩家不是一个路数的。
他见多了诡谲莫测的邪术,碰到难以理解的问题,很自然地便会归咎于超自然因素,当然一点都不认为密室的成因有什么值得纠结的。
但既然吴景澜问了,他也就照实回答:
【方才我已然说过,管家差遣佣人把次日要用的奠仪搬进灵堂时,我去了后厨给白事点心画咒,他们折腾到何时,我并不知晓。】
他想了想,【不过,大抵是在那之后,便该把门锁上了吧。】
——————
话问到这里,不止吴景澜,坐在电脑前看监控录像的沈莳也明白了。
他已大致拼凑出了与三小姐的死亡密室相关的时间线。
郦家正房大太太头七之日,中午,午饭后,大约十二点半左右,三小姐从自己的房间溜出去。
在经过大姐门前时,她被大姐注意到,于是大小姐命令自己的丫鬟追出去,一路追到一楼,可惜并没有追上。
之后三小姐的行踪有一段空白。
直到下午四点钟左右,她出现在了保姆秦嬷嬷面前,要求对方带她出门玩耍,但秦嬷嬷拒绝了,然后在女孩的脚腕上亲手帮她系上了自己编的红绳。
在秦嬷嬷替三小姐绑红绳的同时,管家正领着一帮佣人往祠堂里送奠仪,而金道长则去了后厨,给白事点心画符咒。
如果保姆没有给她们假证词的话,在下午四点钟这个时间点,三小姐分明还是活着的。
搬完葬仪后,管家就把祠堂的门给锁了,此时祠堂就成了一个密室。
当夜十点半左右,郦家大小姐在自己的房中自缢身亡,丫鬟发现后,整个大宅自然好一番鸡飞狗跳,道长也被请到了现场,直到凌晨将近两点才回到配房。
金道长自陈,回配房前,他还绕到祠堂处,从窗户往里看了一眼。
当时祠堂内长明灯和蜡烛都好好地燃着,他没发现半点异状。
如果金道长的证词可靠的话,密室应该是在后半夜才出现的。
——那么,三小姐到底是什么时候遇害的呢?
正在沈莳寻思着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听到吴景澜问金道长:
“管家差人搬进灵堂的奠仪都有些什么?”
【大抵都是些下葬时要用到的祭品。】
道长回答:
【金银纸钱、香烛元宝、纸人纸马、楼阁亭台,还有封在箱子里的衣服鞋袜……原本都是预备着要在今日下葬
时,在大太太灵前烧的。】
“原本?”
吴景澜敏感地抓到了关键词,“这么说,后来这些东西都不能用了?”
【嗨,你是新来的,怕是没听说吧!】
金道长叹了一口气,【也是,那场面,说出来怕是要吓到你!】
吴景澜连忙追问详情。
金道长这才告诉他,今日众人所见密室,其惨烈程度,简直惨不忍睹。
根据金道长的描述,祠堂里到处都是鲜血,纸钱散落各处,又被血污浸透,糊结成团,各种纸扎品乱七八糟,破损的破损、毁坏的毁坏,即便角落里尚算完好的,也多多少少沾到了血迹,简直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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