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都尉万万没想到贺池竟会甫一照面就要用军法处置他们,现在后悔也为时晚矣,他连忙磕头求饶:“卑职知错,将士们只是因为宁州久无战事所以懈怠了,绝不是有意不遵军法啊,求王爷开恩。”
其余兵士有样学样,也连忙磕头道:“求王爷开恩,求王爷开恩......”
“呵,好一句久无战事!宁州山匪横行,百姓不得安宁,你们却告诉本王久无战事?”
贺池声音冷冽、语气讥讽。可在刘都尉看来,宁州匪患本就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他并不把这作为自己的责任,听贺池这么说他心中也没有服气,只觉得贺池是在借故给他下马威。
贺池看着众人:“念你们在本王手上是初犯,从轻处置。犯徐九口中所述情节者,杖五十,以后若再有人犯,绝不轻饶。”
众人松了口气,连连磕头谢恩。
贺池道:“军正何在?”
“卑职在。”
“立即执行军法。”
“是,卑职得令。”
贺池顿了顿,“军法不彰,你自领八十鞭,刘都尉同样。”
“是!”军正额上渗出冷汗,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却没想到王爷心中清清楚楚,根本没忘。这宁州大营,怕是要变天了。
果然,当晚营中便宣布了新的军令。
“即日起,营中将士编为两队,交替进行种地和训练任务,每日五更起,所有人拿好武器,清点人数……”
徐九宣布完后,扬声道:“尔等可有疑问?”
能站在营地上没被处罚的都是老实胆小的,哪有什么疑问,至于剩下那些被军法处置后躺在营帐里起不来的,要么被贺池这一套下来收拾服帖了,对贺池又惧有怕,要么心里不服、怨恨贺池,却也不敢多言。
贺池对军正道:“你可全部记下来了?”
军正受了八十鞭,比被打军棍的人伤势要轻微得多,连忙点头道:“卑职记下了。”
贺池点头道:“如此便好,务必让大营里每个将士都熟记下来。”
军正应道:“是,殿下。”
——
在大营里耽搁了太久,回到王府时,夜已经很深了。
贺池刚走进主院,便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不由诧异道:“王妃还没回去?”
元福公公应道:“王妃除了出来用膳便一直待在书房,奴才不敢打扰。”
贺池应了声,调转脚步走向书房。从下午到了宁州大营后便一直阴沉着的脸色却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贺池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书房里点了许多油灯,照得十分明亮。
云清趴在书案上安静地睡着。
贺池走过去,轻轻抽走他手里的书册,想把他叫醒,话到嘴边却犹豫了。
他看着书案上厚厚一叠写得满满当当的宣纸,便知道云清这一下午加晚上有多么劳心费神。
看他睡得这么香,一时之间竟有些不太忍心叫醒。
只是在这里睡一晚必然是不行的,贺池犹豫了下,低下身小心地把人抱了起来。
书房后面有卧榻,元福公公也将其铺得蓬松柔软,贺池把人放到榻上,帮云清除了鞋袜,又抖开被子给他盖好。
瑞王殿下从来没有照顾过人,做得笨手笨脚的,好在云清睡得熟,也没有被他吵醒。
卧榻前有屏风挡着,烛光照不进来,便显得暗了许多。
云清眉目舒展地安睡着,贺池看着他,突然便有了一种没由来的安心。
宁州情况糟糕,若是换一个人必然已经焦头烂额、满心烦躁,可云清却一直从容不迫,有条不紊地细细梳理,让人觉得只要有他在,这些烂摊子好像都能一个个被处理好,这千疮百孔的宁州也能如他所说般慢慢地好起来。
贺池突然有些后悔,这么好的宝贝,他应该藏起来的。
可自己又怎么忍心让他的功绩像母亲一样被掩埋呢?
贺池伸手轻轻点了一下云清的眉心。
你说过你不会背叛我的。
我信了。
第26章 夜讯
之后的几日, 云清都留在主院的书房看卷宗,而贺池则是日日亲临宁州大营。
官职最高的刘都尉受了罚不能主事,都尉之下的两位营佐, 其中一位便是对贺池出言不逊的那个汉子, 也被打了五十杖起不来身。
剩下的那位营佐名叫柳全, 他丝毫不敢轻忽,当天晚上便将贺池颁布的军令传达给了所有将士。
军中十人为一帐,十帐为一旗,十旗为一营,宁州大营将士不足千人,一共只有九旗, 被贺池军法处置的竟大部分都是旗总、旗佐,以及一些和上官关系不错的帐头。
柳营佐颇为头大,为了让贺池的军令得以顺利执行,不得不临时选出代旗总来管理旗下的士卒,此举让在帐中养伤的小头领颇为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次日贺池带着亲兵到大营时,便见柳营佐已经组织起将士们开始训练了, 脸色终于好看了几分, 总算还有一二能用的人。
只是将士们虽然已经在认真训练了,动作却歪歪扭扭、惨不忍睹,看上去哪里像是朝廷的正规军?
见贺池到来,柳全连忙上前行礼,贺池道:“军中没有教头吗?怎么教成这样?”
柳全面上有些为难, 却不敢欺瞒贺池:“营中之前都是刘都尉教练武艺, 将士们练习得不够,许是生疏了。”
他忐忑地躬身抱拳, 等着贺池处罚。毕竟昨天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贺池严厉,怕是不会放过他们。
贺池却只是冷嗤了一声:“真是个废物。”便让手下亲兵上前教导。
柳全琢磨了一下贺池的话,将身子压得更低了。
贺池道:“你去吧,若有问题便到主帐来寻本王。”
柳全连忙应是,抬起身时,只看到了瑞王难掩嚣张却身姿挺拔的背影。
柳全恍然发现,瑞王殿下比起刘都尉,不、比起这大营中的大部分人,竟然都更要像个行伍之人。
贺池进了主帐,却也没闲着,他将钱佑才送来的各大寨子的情报带了过来,此时便拿出来对照着主帐中的沙盘仔细研究各个寨子所处的地形、推演对战的方法。
有这么尊大佛坐镇,将士们更加不敢分心,都拿出了最认真的态度跟着贺池的亲兵学习训练,几日过去,竟也慢慢地有了些样子。
躺在帐中养伤的小头领们却越来越焦躁。
他们本来还庆幸自己不用参加训练,每天训练那么久,那么累,谁愿意去?可渐渐地,他们发现自己和别的将士慢慢地变得格格不入起来。
本来大家武艺都差,他们跟着刘都尉多学了两手,比手底下的小兵卒自是厉害一些,可他们躺了几日后,却惊恐地发现连手下的小兵比划的招式看起来都比他们有模有样了,日常的训练在代头领的带领下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他们忽然生出一种自己即将被抛下的恐慌,好像这个大营没有他们也没有什么区别,他们之前的小小优势也荡然无存。
这些认知让他们如坐针毡,等伤口结了痂能活动了,几人便迫不及待地回归队伍,不仅没有像柳全所担心的那样捣乱,反而一反常态地表现得十分积极。
柳全乐见如此,被这件事所启发,他还想出了一个让将士们竞争上位的法子,禀报给了贺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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