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贺池偏偏仍是像五年前那样嚣张带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不过是回京得了点赏赐罢了,还真当自己是回事了……
贺源磨了磨牙,在心底冷笑一声,他倒要看看,贺池还能得意多久。
等他登位,他定要让贺池在他脚边求饶,至于云清,贺源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到时还不是任他玩弄。
而被他在心里千刀万剐的贺池,则丝毫没把心思分给他。
他正借着宽袍的掩盖把云清被风吹凉的指尖握进掌心暖热,云清很少穿这样艳丽华贵的衣服,他喜欢极了,在马车里就没忍住把人亲了又亲。
此时见云清还让他牵手,便知道云清没有生气,他面上冷淡,心里却已经喜滋滋地摇起了尾巴。
云清目光掠过正往里走的贺澜和他身侧的王妃,几年没见,贺澜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他身量高挑,面容俊美,再加上他现在的地位,京中不少女子都想嫁给他,可他却独独爱上了沈时予。
云清看过原书,知道两人都有悲惨的过去,内里也都是疯狂不顾一切的人,两人会相爱,便像是命中注定一般。
相爱无罪,可百姓何辜?
云清无声地叹了口气,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百官和皇室宗亲很快便到齐了,不多时,大太监尖细的声音在殿外响起:“皇上驾到——”
众人起身跪迎,皇帝带着后宫嫔妃入座,威严的嗓音从上首传来:“众爱卿平身。”
大宴正式开始,殿外奏响大乐,宫人鱼贯而入,开始上酒上菜。
上完酒菜,乐曲响起,百官齐齐向皇帝祝颂,皇帝笑着接受百官朝拜,一口饮完杯中酒。
等皇帝拿起筷子,群臣也可以举箸而食,宴会便算是真正开始了。
殿中开始表演舞蹈,气氛放松下来,承安帝也开始和朝臣后妃们闲话。
苏贵妃举起酒杯敬了承安帝一杯,盈盈笑道:“今日大吉,臣妾想替源儿那新生的孩子讨个奖赏,不知可否请陛下为其赐名。”
承安帝一笑:“贵妃所求,有何不可?”他想了想,“便赐名为‘望’,赏东珠一斗,黄金百两。”
贺源连忙谢恩:“儿臣多谢父皇。”
承安帝笑着道:“皇家子嗣兴旺,朕自然高兴。”
他目光一转,瞟到了贺源下首的贺池,沉吟着开口道:“你们几个自是不用朕费心的,倒是瑞王翻过年去便二十有三了,却至今还膝下空空,这可不行……”
贺池突然被提到姓名,愣了一瞬便要开口回话,承安帝却已经自顾自接着说了下去。
“封地的女子粗鄙,不如京中贵女,皇儿看不上也属正常,朕记得吴尚书家的嫡女正值豆蔻,性子端庄贤淑,和皇儿正好相配,便赐给皇儿做侧妃可好?”
他笑着道:“王府后宅空虚,皇儿若有别的喜欢的姑娘也尽可告诉朕,朕定会给皇儿做主赐婚。”
几名皇子闻言都看向贺池,百官不管心里怎么想,面色也都是笑呵呵的,赐婚本就是件喜事,赶上这样的佳节,实在是喜上加喜。
云清神情一怔,却没多意外。
皇帝召他们进京,除了敲打震慑之外,自然也会想办法往他们身边塞人,贺池连个侧妃都没有,连别的借口都不用想,直接赐几名侧妃侍妾便好,合情合理,无可挑剔。
他早知这一遭早晚都会来的,却没有和贺池讨论应对。
这种事,只要参照收服钱佑才的法子,便能将皇帝的眼线转换为他们自己的,实在不行,程樾那里也还有别的法子,总归对他们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在宁州时他们自己便能做主,可现在是皇帝钦赐,再不想要也得受着,连他们的亲事也是皇帝硬加在两人头上的。
他知道贺池定然也能猜到,既然没有办法拒绝,说出来反而徒增烦恼。
他很快调整好神情,和众人一起转过脸看向贺池。
贺池也转头看了看他,匆匆捏了捏他的手便起身到前面跪下:“父皇,儿臣不愿。”
众人本以为他是起身谢恩,连道贺的话都已经准备好了,猛然听到这样的回禀,都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一般,宴席上的欢声笑语顿时停住,众人看热闹的目光瞬间转为惊愕,不明白他这是唱的哪一出。
承安帝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了回去,他不笑时,身上的帝王威严便再无掩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殿中只剩下乐曲仍在演奏,伶人们察觉到气氛不对,没得到命令之前却也不敢停,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欢快的乐曲中,承安帝沉声道:“你要抗旨?”
贺池叩首道:“父皇容秉,儿臣并不是不想收下父皇的好意,只是儿臣性好龙阳,只爱男子,娶了好人家的姑娘岂不是耽搁了人家?”
皇帝神色莫辨,重复了一遍:“只爱男子?”
贺池点了点头,再次叩首:“是,请父皇收回成命。”
殿中的气氛更加奇特,大臣们纷纷把不能理解的目光投向贺池,就算只爱男子,多娶个女子又有何碍?哪值得如此抗命?
而且贺池当初和云清成亲时分明不情不愿,怎么几年过去,又说自己只爱男子了?
乐曲终于结束,伶人们没有得到命令接着演奏下一曲,便都像鹌鹑般缩作一团,低着头不敢去看这帝王家的家事。
殿中气氛愈发沉凝,连一个开口缓和的后妃和大臣都没有。
贺池依旧维持着叩首的动作,他肩背挺直,连这个动作做起来也是好看的,云清看着面前不远处的人,手指抖了抖。
良久,皇帝才缓缓开口道:“既如此,确实不好强行凑做一对。”
云清松了口气,大殿里的气氛也因为这句话终于松缓下来。
贺池再次叩首:“多谢父皇。”
承安帝摆了摆手,似是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贺池起身入席,抬眼扫视了一圈,好奇的眼神便收回了大半。
伶人继续奏乐,席间的气氛又慢慢恢复欢快,只是群臣的心底都是百般思绪,都等着散了之后好好八卦一番。
贺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贺池,他是知道皇帝为什么召两人进京的,他看不透贺池此举,若说是心机深沉破釜沉舟,为了让皇帝相信他对皇位没有图谋,可这样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些……
贺池没有再去管落在他身上的各种目光,他神情冷淡,只在桌下悄悄握住了云清重新变得冰凉的手。
云清顿了顿,也用力回握住贺池的手。
之后的宴席便没人再提到他们,云清机械地随着众人举杯,心却不知飞到了那里。
等到晚上的家宴也结束后,两人刚回到王府的马车上,云清就被人牢牢抱住了。
贺池露出一个邀功讨赏的笑容:“清清,我今天表现得好不好?”
云清摸了摸他的头发,无奈地笑道:“说吧,想要什么?”
贺池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串什么。
……
瑞王府主院,卧房中红烛通明,帷幔上覆着红布,窗棂上也贴着红喜字,两人身上的吉服也与大婚礼服一般无二,恍惚间像是来到了五年前的那一天。
贺池将酒杯递给云清,抬手挽上了云清的手臂,云清尝了尝杯中酒,发现是甜甜的果酒,便一仰脖一饮而尽。
他还没来得及放下酒杯,脖颈上的那粒痣便被人用手指按住,用力碾磨。
云清把手臂放下,抬头看向贺池。
贺池笑了笑,露出左边的虎牙:“五年前的那日,我便想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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