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穿的大都是麻布做的衣裳,宽裕些的人家才穿得起细麻布,她们本以为细麻布已经很好了,可是和这块棉布相比,却被衬托得如此粗糙。
当即便有人忍不住问道:“姑娘,这种布卖得贵吗?”她们已经忍不住想要买回去制衣了,穿上必定十分舒服。
织娘应道:“会比细麻布卖得贵一些,不过也是咱们平民百姓穿得起的布料,你们一个月有那么些工钱呢,自然是买得起的。”
另一名织娘补充道:“东家说过,咱们在布坊做工的话,买布能便宜些呢。”
女工们当即便兴奋起来,她们无比庆幸自己被选中来布坊做工。
“东家真好。”
“正是,我活了三十多年,从未见过这样厚道的东家呢。”
有人急不可待道:“姑娘,咱们都学得差不多了,今日便开始上工吧,莫耽搁时间了。”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两位织娘小声商量了几句,便对着众人道:“既如此,那便随我先来分工。”
……
申时下工,女工们经过一天的相处后大部分都混了面熟,在布坊门口打招呼道别。
红梅两人手挽手地往韵华绣房的方向走去,两人兴致高昂,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经过闹市时,一道高声的议论穿进红梅耳中,让她顿时停住了脚步。
“你还不知道呢?那癞老三昨日浑说韵华绣房做暗娼生意,今日便被告到了官府。被打了板子不说,还被罚了银子,啧啧啧,真是踢到了铁板上。”
“嚯——真是活该被打,韵华绣房我闺女经常去的,人家干干净净做生意,被说成这样。”
“听说那癞老三昨天说完后今天起来便口舌生疮,吓人得很,定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他如此污蔑人家。”
“你是说昨天那事吧,我可听说了,不止他一个人说呢……”
红梅没再继续听后面的话,她们两人飞快地跑回绣房,红梅找到正在绣花的彩娘,喘着气道:“姐姐,你们去告官了?”
彩娘手下的动作不停,点了点头:“是。”
红梅有些茫然地道:“我以为姐姐说找人去教训他就结束了……”
彩娘道:“这种话他说一次别人或许不信,他要是到处去说,真有人信了,我们的生意该怎么做,我们又该如何自处?最好的法子便是狠一点,在还没有人信的时候就把苗头扼杀掉,让人知道我们不好惹,知道了吗?”
红梅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彩娘撇了撇嘴:“那天杀的我还以为多有出息呢,结果昨日被打了那一顿便被吓破了胆,刚被带到衙门便招了,老娘准备了一箩筐的话都没用上。”
她想起什么似的,对红梅道:“今日你们东家来帮忙作证,改日我得备上一份谢礼去拜访她,你在布坊好好做活,你们东家是个好人,绝不会亏待你们的。”
红梅眼里含着泪,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知道的,谢谢姐姐。”
彩娘又回过头继续绣花:“哭什么,该笑才是,为这种玩意儿有什么好哭的。”
红梅带着哭腔“嗯”了声,用袖子抹了把眼睛,跑去厨房帮忙准备晚饭了。
她只觉得身上很轻很轻,像是卸下了什么沉重的枷锁,让她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
红梅明白,那是姐姐们帮她打碎的。
……
八月十三,林瑾准备赴任屿县,离开前去到王府拜别。
对他来说,王妃不仅是他们家的恩人,还是他的贵人,他在心底一直把云清当作他的老师,对云清的尊敬和维护毫不掩藏。
若是在之前,他外调的话还会担心林羽,可现在他已经知道林羽立了功被调到王爷身边重用,他已经不是需要他呵护的雏鸟了,他在一步步蜕变成雄鹰。
云清看着满脸崇敬的林瑾,深知自己没有选错人。
屿县在宁州算不上富庶,唯一特殊的,便是之前有个扎根多年的白马寨。
现在白马寨被铲除,贺池把私兵藏在了山中,虽然他们行迹隐蔽,可时日久了却也难免被发现端倪,屿县县令作为地方官,便是最有可能最先发现不对的人。
所以他们需要趁早调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屿县,这样不仅不用再时刻担心暴露,县令还能帮他们遮掩一二。
云清没多做纠结便选中了林瑾,不仅是因为他表现出来的能力,更是因为对于他的信任。
林瑾听云清说完这件事,脸上犹带着几分震惊,他很快回过神来:“王妃放心,臣定当守口如瓶,不辱使命。”
他有些激动地握紧拳,他知道,这是云清对他的信任,这样的认可比那封升迁的调令更让他感到开心。
林瑾拜别云清,隔日便登上马车向屿县出发。
同日,程樾也备好行囊,一挥马鞭绝尘而去。
八月下旬,宁州开始秋收的同时,朝廷调遣的军队也终于进入吉州。
贺池把暗报递给云清:“阿樾已经成功混进尺县了,几日前,起义军的首领已经在尺县称王。”
尺县的起义军势力是最大的一股,现在已经有将近九千人了,人数还在不断地增加。
云清快速扫了一眼:“意料之中。”
最开始起事的人或许只是为了反抗贪官、为了活下去,可当这支队伍渐渐壮大,便会有人想将它当成自己手中的武器,去夺取想要的东西。
尺县的这个起义军首领,恐怕是想效仿当初的承安帝。
可惜大瑜不是前朝,他也不是承安帝,这场仗的输赢,毫无悬念。
——
“放饭了放饭了!”
有人抬着饭菜走过来,周围散布在街边的人立即蜂拥而上。
众人排着队打了饭菜,又回到街边或坐或蹲,便开始吃饭。
昔日里还算干净的街道,如今到处挤满了人,若不是上面下令不许在街面上解手,违者逐出城去,恐怕现在已经不堪入目,饶是如此,街面上却还是又乱又脏,负责送饭的人把饭菜打完后,便抬着桶飞快地跑了。
放的饭是吃着划嗓子的米糠饭,菜也只有大冬瓜,一滴油水都没有,很多人却依旧吃得很香,只有来得早一些人小声抱怨:“说好的有好日子过,吃得却越来越差了……”
有刚来的人听到他的抱怨,凑过来跟他搭话道:“大哥,之前吃的什么啊?难不成还有糙米饭吃?”
这人当即来劲了:“什么糙米饭?我们最开始吃的可是白米饭!菜也是有油水的,哪像现在。”
他扒拉了一下碗里的饭,看了眼旁边的人,叹道:“就是来的人太多了。”
程樾讪笑:“这不是听说这里能吃饱饭,我们才来的吗?”
宁州和吉州虽然相邻,口音却有着不小的差别,此时他浑身脏污,一口吉州话流利得听不出口音,任谁都会相信他是从别的县逃来的难民。
他搭话的是个四十来岁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看样子在这里呆的时间不短,胡子男闻言看了看他,没有答话。
程樾又神秘兮兮地凑过去小声说道:“我听说像是要打仗了?我们也要去吗?”
胡子男斜瞥了他一眼:“自然,不然让你吃白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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