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笺?顾念愣了下,要说书画史上登峰造极的澄心堂纸,做法的确是失传了,但隋唐时期出现的蜡笺纸似乎很像孙昭口中的彩笺,不但图案精美多变,而且兼具粉纸和蜡纸的优点,一直到清朝都备受文人墨客的推崇。
他记得几年前为一个非遗项目取材的时候,就跟着项目组去拍摄过一位专做纸笺加工技艺的文化传承人。那位大叔耗费大半辈子心血才复原出粉蜡笺,其中有几种五色描金银蜡笺成品简直堪称艺术品。
他们一开始去取材的时候还有些顾虑,就怕有些‘不传之秘’什么的,不过大叔却很豁达,直说希望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别让这种手艺再消失。
“我之前正好遇到过一位蜀地来的客商,他家里以前好像就是做纸的,他提过种蜡笺纸很像你说的彩笺。”
“蜡笺?”孙昭皱了皱眉,用蜡?
“当时喝酒聊到兴起时,他还提过制作流程。”
“你知道怎么做?” 孙昭不禁有些激动,他们困在这东西上面许久了。
“也不算知道,其实我是听不太懂的。”顾念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当时那位大叔曾经对着他们的镜头详细的讲过一遍整套制作流程,一共有十几个步骤,但他记忆最深的就是染色、施矾、涂粉、施蜡这几步了。
于是他挑着把自己记得的部分复述给了孙昭。
“这样的么?”孙昭听完皱起了眉头,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后就抬手叫小厮找来了纸坊的两个工匠,几个人捏着那几张纸讨论过后,工匠们便大步走出了小院。
“谢过司直指点,如果真能做成彩笺,孙某必有重谢。”孙昭郑重地朝顾念施礼,“还有那位客商,不知他家住何处,如若事成,孙家也不能白拿他家的技法,自当备上份厚礼。”
住在苏杭市,就是时间线平行错后了一千多年。顾念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他当时也是客居长安,现在已经离开了。不过料想他应该不太会在乎的,毕竟当时我们也只是萍水相逢,喝酒聊天而已。”
萧大叔做蜡笺纸的技术是从古籍里分析解读出来的,现在兜个圈,以另一个形式传回平行线的古代,如果真的能做出来,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按照他的心愿发扬光大了。
“天下居然有如此豁达之人,是孙某偏狭了。司直可知道他的名姓?”
“我只记得他姓萧。”
他们这边正聊着天,就见年深、王执等人呼啦啦的从屋内走出来,显然是‘交接’完毕。
有了长安县衙的人加入,帮忙分段搜索沟渠的人手立刻宽裕起来。
那天下午,通义坊的不少居民都围观到了大理寺‘颐指气使’地指挥孙家纸坊和长安县衙的人在大冷天埋头‘清理’水渠的情形。
年深顾念等人几乎都是一夜未眠,硬撑着等到午后,遗憾的是水渠那边依旧毫无收获,寻找刀鞘和和相关线索的事情,也就只能请长安县衙这边后续再继续进行了。
折腾了一天一夜,终于熬到散衙的时辰,顾念跟着杜泠和萧云铠又蹭了年深一顿晚饭。怕他没有鱼符进不了门,杜泠拽着萧云铠一直把他送进义宁坊
和杜萧二人告别后,迫不及待地打马回家,明天是休沐日,他都计划好了,今天回去就洗澡,明天睡到自然醒,然后继续去西市考察市场、给阿舅和井生他们买礼物。
他骑着马刚转进药肆所在的坊道,守在门口的井生就开心地迎了过来,“小郎君,你可算回来了。”
“不用担心,就是跟老板出个一夜的短差。”顾念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井生。都这个时辰了,他也懒得再去大理寺,不如后天去上班的时候再去还马。
老板,短差?井生现在对自家小郎君嘴里时不时冒出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胡人词语‘已经习惯了,连猜带蒙的也能大致明白。
“小郎君,今日上课么?”井生期待地看着顾念。
糟糕,把这事儿忘了,顾念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耳朵,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上,你们先去准备,等我去夫人房间报个平安。”
井生欢快地应了下来。
屋内熏香袅袅,顾夫人正在案前虔诚地抄写一份佛经,见他进门,立刻放下了手里的笔,“可算回来了,让阿娘看看瘦没瘦。”
顾念展示性地掐了掐自己的脸颊,“跟着少卿吃得好着呢,肯定瘦不了。”
“你受伤了?”他额上的青痕浅了许多,却还是被顾夫人发现了。
“我说了阿娘不准笑。”
顾夫人:???
“这是我想事情太认真,自己不小心撞到柱子上了。”
顾夫人忍俊不禁,戳了戳他的额头,“你都多大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多大也是阿娘的孩子啊。”撒娇什么的,顾念可是熟练得不得了,哄得顾夫人安了心,他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虽然他这个老师翘课一天,那几个学生却都非常自觉,上课的时候把两天的课业都交了上来。
一个时辰的课程结束,顾念迫不及待的让井生去准备洗澡水。
沐浴过后通体舒泰,抹好了柔娘送的活血化瘀膏,井生正帮着他擦头发,青梅就把做好的枕头送了过来。
“这么快?”顾念还以为至少得等一段时间呢。
“只做好了枕头。”青梅笑意盈盈地把那个枕头递给他,“正好隔壁李家有些洗晒好准备做外氅的鹅毛,奴家就直接跟他们换了些夹在丝枕中间。小郎君试试,不合适奴家再拿去改。只是一时找不到那么多鸭毛和鹅毛,还有处理也需要段时间,那个床垫还得再等些日子了。”
“不急,床垫越厚越好。”顾念用手拍了拍,因为最里面夹了层鹅毛,比他预想的还要软些,试着枕了枕,不但舒服,高度也合适,还有股淡淡的香气。
“什么味道?”他皱了皱鼻子,还挺好闻的。
“秦郎君让奴家在里面塞了袋合欢花,说是有安神的效果。”
“Nice!”顾念给这个枕头打十二分,比昨晚桃花阁的枕头还棒!
耐撕?撕枕头干嘛?青梅跟井生对视了眼,彼此都有些茫然。
“是胡人的话,就是特别好的意思!”顾念给两人解释,“青梅可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预感到自己的睡眠质量可以得到大幅提升,顾念笑得眉眼弯弯,满面春风。
“小郎君不是已经给过谢礼了?”青梅指了指自己头上的银簪。见他满意,青梅终于放下心来。
井生插话道,“小郎君,你要是真想谢她,不如把墙角那个奓(zhà)斗打开看看?青梅阿姐每天都惦记着呢。”
“奴家没有。”青梅嗔怒地瞥了井生一眼,慌忙否认。他们原本是都不信小郎君说的什么二十文会变成五十文的话的,毕竟之前的十几年里,小郎君说话就没靠谱过。
但自从小郎君去了大理寺,似乎就变了,尤其是最近跟着小郎君上课,才发觉他懂得的东西真的很多,于是两人又开始疑惑这个奓斗里的东西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行,那就现在打开看看。”顾念爽快挥了挥手,让井生去把那个奓斗抱过来。
一般是需要半月左右的时间,但他只是实验,用的糖少,差几天也问题不大,实在不行,再封回去就是。
井生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奓斗放到桌案上,青梅也立刻围了过去。
破开封泥,底下还是团跟麻布纠结在一起的泥,顾念大剌剌地把那层泥布揭起来。
作者有话说:
迷你小剧场之恶名在外
卖饆饠 (bìluó)的摊子旁,几个百姓边等边闲聊。
百姓甲:听说了么,昨天大理寺的人押着孙家纸坊和长安县衙的人清理了半天水渠 。
百姓乙:作孽啊,那么冷的天下水。
百姓丙:为啥?
百姓丁:听说是通义坊的水渠太臭了,把路过的大理寺是人熏到了,当时那几个人脸色可黑了,硬抓着孙家和长安县的人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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