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凉州,墨青又谈起了这一路以来的见闻。冰天雪地的,其实除了辛苦就是辛苦。唯一有价值的消息,就是他们过来这一路上,遇到好几拨收军粮的。
顾念跟年深对视了一眼,看起来,方曜月似乎是真的打算开春要攻打平州了。
当天晚上,顾念抱着小老虎睡得正香,突然连人带虎都被人捞到了怀里。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了年深的耳语,“谢谢。”
“谢什么?”顾念困得睁不开眼睛,放开小老虎,迷茫的循着声音把头转向年深的方向。
年深温柔地吻了吻他的发顶,“谢你为凉州做的一切。”
“不客气。”顾念半闭着眼睛,摸索着找到年深的脸颊,搂着他的脖颈吧唧亲了一口,“都是你嫁到顾家的聘礼。”
年深紧紧搂住他,胸膛震动,无声地笑了。
将飞来谷的事情托付给墨青,顾念跟年深就踏上了出谷的道路。
他们此行是去探听消息,所以只带上了吴鸣一个人。
自从被收养之后,小老虎还从来没有跟两人分开过,它挣脱了井生的手,在下山的吊索后面奋力追赶了许久,后来眼看着追不上,凄惨的长吼了一声,奶气的声音啸动山林。
顾念垂下眼睫,心里也颇为不是滋味。
下次,下次一定带你一起。听着小家伙的吼声,顾念在心里默默跟它道歉。
要想去渝关,就得先去平州,出了平州再往东北边走一百七十里,才是渝关。
顾念重新贴上了那套络腮胡,继续他的商贩身份,吴鸣和年深都扮作了他的保镖。吴鸣没什么需要弄的,年深则按照拿到的过所,散下侧发,编了半头小辫子,还在左眼戴了个眼罩,化妆成一个独眼刀客。
一行三人在城外相熟的农户家住了一晚,取回寄养在那边的马匹,第二天早晨迎着寒风进了平州城。
刚刚化冻,春耕还远不到时候,平州城的百姓依旧沉浸在过年的余韵之中。他们进来得早,寒风萧瑟,街面上的大半店铺都关着,人也稀稀落落的。
三人找了间客栈投宿,放下行李之后便出去找食肆吃饭。
他们这次准备以收购珍珠的名义前往北方,所以没打算在平州多做停留,住上一晚,跟镇西军的人接个头,交换些消息,明天就走。
逛了大半条街,才到找间生意还不错食肆,顾念喝了碗杂米粥,又就着羊肉汤吃了半块饼,才觉得吹了半天寒风的身体暖和起来。
等到他们吃完饭,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天气暖和了不少,街面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几人顺着街面往客栈的方向溜达,就看到许多人往城西的方向赶。打听了两句才知道,都是赶去看百戏表演的。
顾念以往都没怎么仔细看过百戏,现在正好有空,就拽着两人陪他过去看了看。
百戏在这个时代其实包含的内容很多,既有歌舞俳优,连笑伎戏,也有鱼龙曼衍,杂技幻术之类,大抵是将所有带有表演性质的,都囊括其中。
而在平州城表演的这支百戏队伍,号称在长安表演的时候也很受欢迎,以幻术和杂技为主,诸如高絙,跳剑,吞刀,寻橦之类的,应有尽有,惊险有趣。
高絙就是走索,看着那两个表演的人走在两丈多高的绳索上如履平地的景象,顾念不禁叹为观止,跟着周围的百姓一起用力鼓掌,还从钱袋里摸出了一把铜钱做打赏。
“不愧是在长安表演过的,太厉害了。”顾念意犹未尽,回去的路上还在连连感叹。
“对吧?”他转头看看自己身侧的那两位,试图寻求观后感上的共鸣。听说下午还有一场,他打算吃完饭就过去占位置。
“切~”吴鸣不屑地吹了吹额前斜着的小辫子,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换做是他,再高一丈,绳索再细一半,也轻松得跟玩似的。
“不厉害么?”顾念转向年深。
“……还行。”年深顿了顿,矜持的选了个比较委婉的词。对他和吴鸣来说,这种表演实在是称不上厉害。
顾念:…………
这样的表演还不精彩?你们两个真是要求太高了。
回到房间,他们收到了镇上的眼线留的条子,说是大约酉初的时候过来。
午饭过后歇了会儿,顾念又赶去看下半场表演,吴鸣嫌没意思,躲在客栈里睡觉。年深不放心,虽然觉得无聊,还是陪着他一块儿去了。
下午场的观众比上午场还要多,足足围了四五层的人,在平州这样的小城也演出了万人空巷的架势。
天色擦黑,眼瞅着到了跟镇西军的人约定的时间,顾念才依依不舍的跟年深回去了。
时间有些迟了,年深跟顾念便依着白天的记忆打算穿过两条小巷,节省点时间。
他们刚转过第二条巷子,对面也匆匆穿出来两个人,两边都走得急,差点撞到了一起。
“不好意思。”顾念连忙道歉。
“也是奴走得急了,差点冲撞郎君。”对面走在前面的是个穿着单薄的妇人,见差点撞到人,面上不禁也有些慌乱。
她怀里抱着个小孩儿,大约只有一两岁,包在羊皮毯里,眉清目秀,带着漂亮的美人尖,小脸睡得红扑扑的。
见顾念看向自己怀里的孩子,妇人露出个羞怯的笑容,将翻开的毯子尖又重新盖了回去,遮住孩子的小脸。
“你女儿长得真可爱。”顾念夸了一句。
“快走吧,还得带嫣儿看医师去呢。”妇人后面的中年汉子推了她一把,表示他们还在赶时间。
妇人应了声,正要走,面前的顾念却突然伸手拦住了她。年深也状似无意的站到了另外一边。
“让开!”汉子劈手就要去推顾念,却被年深抓住了手腕,他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不禁面色微变,诧异地打量了面前的独眼刀客一眼。
“你们这是何意?”
年深将汉子的手甩了回去,顾念仍旧是笑眯眯的模样,“没什么,就是想请教两个问题。”
“什么问题?”汉子抱起双臂,面色不善地道。
夜色愈浓,寒风骤起,吹得人起了身鸡皮疙瘩,顾念紧了紧身上的薄裘,“两位可是夫妻?”
“当然。”
“这么说来,她怀里抱着的,是你们两个的孩子?”
“这还用问么?”汉子不耐烦的用鼻孔哼了声,“两个问题问完了,可以让路了吧?”
顾念摇了摇头,“抱歉,这路我恐怕让不了了。”
汉子身后的妇人满脸急色,忍不住开口,“郎君这是何意?”
顾念面色微凛,脸上的笑意倏然消失,“因为这孩子不是你们两个的。”
妇人怔了怔,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郎君莫要开玩笑。”
妇人话音未落,突然翻手朝顾念和年深洒出了一把东西,白色的粉末宛若烟尘,直扑两人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年深仿佛早有防备似的,脱下自己的薄裘一甩,利落的将那股烟尘拍回妇人和那中年汉子的方向。
妇人急忙侧身闪避,汉子从腰后抽出把短刀,恶狠狠地刺向年深。
“当啷!”短刀被年深一脚踹飞。
妇人见她们根本不是年深的对手,将手里包着孩子的羊毛毯往他们这边一砸,拽着汉子纵身跃上旁边的坊墙跑了。
年深长臂一身,海里捞月般的接住了那个孩子,他想了想,怕顾念这边一个人带着孩子出事,便没有去追。
“你也觉得他们两个有问题?”顾念揭开羊毛毯子看了看,小家伙一脸无知,也不知道是被下了药,还是原本就困,这番折腾都没有睁开眼睛。
“嗯,”年深点了点头,“这条毯子,可以买十几套他们身上的衣服,不是他们两个用得起的。”
顾念恍然大悟。
“你呢,为什么觉得他们不对劲儿?”年深将薄裘披回自己身上。
“因为这个。”顾念指了指小孩儿额頂的美人尖,“那两人的额发都是平的,生不出带美人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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