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过这件事,但鹤圣人一死,此事就变得无法查证了。”
“他也是,好端端的,来契丹干嘛?老实留在方耀日方曜星那边不就还能多活两天?”顾念啧了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说到方曜星,我倒想起件事来。”年深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愧色,“当年咱们答应莫寒礼,三年之内要将方曜星交到他手上,问清楚当年他师父的事由的,但现在看来,恐怕要迟一些了。”
天花那场大疫耽搁了半年多时间,再加上斗宝大会的事情冒出来,让他们临时修改了一部分计划,后来他又想着有机会在战场上遇到方曜星的话,直接将人活捉回来,结果方曜星根本不敢露头。
“放心,我之前就跟莫寒礼聊过这件事,他说多等一段时间也没关系,反正他已经造了个大铁笼,准备抓到人就拿那个铁笼把人往他师父坟前带。倒是方曜月,你打算怎么处理?”
“等春耕忙完,在各城张贴布告,安排人专门接收各地百姓对他的诉状,到时候设定一个公审的日期,按照律法处置。”
顾念半支着下巴挑了挑眉,“谁的律法?”
年深怔了怔,镇东侯改‘梁’为‘亁’之后,虽然在税赋之类的地方调整了一些,刑律方面确实基本没动,在他脑子里,自然也就默认的是之前大梁那套刑律。
现在顾念一问,倒是让他猛然醒悟,他们确实应该找专人花些时间好好重新研修一遍刑律,考虑对于一些不合理的条款作出修正,日后至少可以在镇西军管辖的区域实行。
不过,这不是小事情,耗时耗力不说,对‘负责人’的要求也很高,一时半会弄不完。
“我看这事情还是交给陆昊比较合适。”年深想了一圈,北地这些人现在一是太忙,二是对这种咬文爵字的东西都不擅长,倒是陆昊那边凉州新城也应该建得差不多了,可以布置‘新活儿’了。
“对,让他先拟个草案出来。”顾念也觉得陆昊是最合适的人选。
“阿嚏!”远在西边的陆昊睡得好好的,突然打了个喷嚏惊醒了。
年深的头发擦得差不多了,顾念也明明困得眼皮开始打架,却依旧东拉西扯的,没有起身回去的意思。
年深眉心微皱,猛地想到件事情,看向顾念,“你是不是今天看了鹤圣人的人头,吓得不敢自己睡觉?”
“当然不是!”顾念条件反射地否认,用手指抠着桌案边角,“我就是,就是对焦点性画面的记忆力比较强。”
年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所以能解释下什么叫对‘对焦点性画面的记忆力比较强’吗?”
“我一闭上眼睛,他的脑袋就会在我眼前跳出来。”顾念皱了皱鼻子,鼻梁上挤出的每条表情纹里都带着纠结,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年深叹了口气,走到桌案边。
顾念闻着他身上的澡豆味道恍惚了下,随后便被年深一手托腰,一手勾着膝弯,拦腰抱了起来。
“哎~”突然旋转的视角让顾念吓了一跳,连忙抱住他的胳膊和脖子保持平衡,“你干嘛?”
年深边抱着他往床铺边走,边一本正经地道,“城主丰神俊朗,在下心仪已久,今日有缘得见,想自荐枕席,不知城主意下如何?”
“好吧,看在你身材还不错的份上,准了。”顾念傲娇地扬了扬下巴,心里也默默松了口气,睡在年深身边,应该就不用怕了。
躺在床上,顾念心满意足地抱住年深的胳膊。
阖上眼,那个画面又来了,但这次有年深的气息环绕在身边,他没再害怕,翻过那个画面,脑子里跟照相机镜头似的,一帧帧闪过跟鹤圣人有关的画面,最后定格在当初在渝关城千机堂初见的画面时,顾念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猛地坐了起来。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动作,年深连忙起身,握住了他的手背。
顾念看着年深,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我想明白了,这个鹤圣人应该是假的。”
作者有话说:
顾·嘴硬却怂·念:我不怕,我就是觉得冷,想跟你睡一晚。
备注:1、四时捺钵: 春捺钵皇帝正月上旬起牙帐……天鹅未至,卓帐冰上,凿冰取鱼。冰泮,乃纵鹰鹘捕鹅雁。晨出暮归,从事弋猎——《辽史》
五坊擎进海东青鹘,拜授皇帝放之。……更相酬酢,致贺语,皆插鹅毛于首以为乐。赐从人酒,遍散其毛。——《辽史》
夏捺钵:炭山……地寒凉,虽盛夏必重裘。宿草之下,掘深尺余,有层冰,莹洁如玉。至秋分,则消释。山北有凉殿,虏每夏往居之。——《乘轺录》.路振.宋
秋捺钵,曰伏虎林。七月中旬,自纳凉处起牙帐,入山射鹿及虎。林在永州西北五十里。——《辽史》
第188章
假的?年深怔了怔,“不,我确定死的就是我们之前见过数面的那个人。”
顾念眉峰微扬,“如果从头到尾,我们见到的都不是真正的鹤圣人呢?”
“你是说,一开始出现在大家面前的鹤圣人就是假的?”年深皱了皱眉。
月光穿透窗棂,在年深弧度漂亮的眉骨和鼻梁上留下淡银色光晕,英俊得夺人魂魄。顾念心里的小人被帅得尖叫着满地打滚,怪不得人家都说‘月下观美人’,这个角度,这个距离,根本抵挡不住好吗?
“没错,障眼法,” 顾念忍不住摸了年深帅气的脸颊一把揩油,“我猜我们见到的那个‘鹤圣人’,其实是真正鹤圣人的‘傀儡’,也是他为方便后期脱身,早就为自己安排好的一步棋。”
年深倒是没在意顾念的动作,以为是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下床摸出火折子点亮了油灯,又顺手将顾念的外袍递给他,“他如果真的是傀儡,又如何能应付得了那许多场面?”
“所以真身一定会跟在他旁边。”顾念懒得穿,接过外袍敷衍了事的往身上一裹,没翻出来的左袖挂在旁边,晃晃悠悠的。
“你是说,那两个鹤童?”年深立刻反应过来,边帮顾念翻袖子边细细思索了片刻,抬眼看向顾念,“右鹤童?”
左右鹤童夸张的面具和服饰塑造了鹤圣人身后两个背景般的形象,大家记得的只是那身造型,而不是真正的‘人’,再加上左鹤童‘动作’更多,更是相对的大大削弱了右鹤童的存在感。这无疑是那位鹤圣人对自己本尊的保护。
“我也认为是他,”顾念点了点头,下巴被半罩在床帐的影子里,“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在千机堂,左鹤童和鹤圣人的目光都时常忍不住会偏离,被乐伎木偶吸引,只有右鹤童的注意力始终都在我们的谈话上,如此定力绝非常人。”
年深‘嗯’了声,的确,细究他们三人的言谈举止,右鹤童才是最为稳重端肃的那个,换句话来说,也很可能是三人当中眼界最高,见识最广之人。
再对比其它的场合,大部分需要出力、打杂、无足轻重类的事情,鹤圣人基本都会支使左鹤童去做,斗宝大会上,右鹤童更是只出来过一次,就是检查斗转星移亭的时候,而且以斗转星移亭惊人的效果来说,说不定还是他自己‘要求’的。
仔细想想,右鹤童的地位其实的确比左鹤童高得多。
可惜的是,他们当时的心思都在实施攻城计划上面,勉强关注了下前排的方曜月和鹤圣人,几乎没有注意后面背景板似的那两位,否则可能会更早发现问题。
顾念打了个哈欠,“等明天早上再问问徐恺,他们王上当时抓人,除了鹤圣人,两个鹤童有没有一起抓回来。”
“就算抓到了,恐怕也不是真正的那个右鹤童。”年深摇了摇头,如果他们现在的猜测是真的,这本就是真正的鹤圣人当初以防万一给自己准备的金蝉脱壳之计,那么他这次要么已经提前安排好替身根本就没有跟过来,要么就是选择诈死之类的方式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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