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眉心紧皱,“阿舅觉得这是什么病?”
秦染叹了口气,脸色微沉,“依我所见,恐怕是霍乱。”
“阿舅可有方法治疗?”顾念闻言不禁吓了一跳,这个病在后世曾经出现过几次大范围的爆发,传染力十分惊人,而且确实每次大流行基本都是被污染的水源造成的。
“我记得两个方子,已经让他们熬药去试了。”秦染点了点头,清俊的脸上露出严肃的神色,“不过,此病也有传染性,所以我建议还是采取上次天花出现时的状况,设置单独的医帐为他们进行诊治。”
年深当即点头应允。
当天中午,年深便派人雷厉风行的在那些人的歇息地附近圈出了一片空地,用桐油布搭起简易帐篷,做这批难民的临时安置区。
安置区分为东西两边,东边安置的是那些有腹泻症状的人,西边则是其它病症的难民,两区中间隔开了大约十几丈的距离。因为秦染特意提前跟他们解释了分隔的状况是为了更好的集中治疗,避免其它没有患病的人感染,又大致看得到对面的状况,所以难民们并没有对此表示太大的异议。
秦染忙着治病,年深也派人去定州外围拉起了一道警戒线,倒不是为了阻止这些逃难的灾民,而是为防备他们说的那些杀人抢粮已经与山匪无异的暴民。
既然没有人阻止,这群肆无忌惮的亡命之徒,胆子恐怕会越来越大,等他们抢光了恒州那边,很可能就会打上定州这边百姓的主意。
随后,众人也商量了一下这批人的后续安置问题。
地震过后,定州城内外人口锐减,这些人如果真的没什么问题,倒是批不错的劳动力,可以补充到城外垦荒种田的人里面,去做他们农户的老本行。
至于粮食问题,则跟其它定州的灾民一样,由年深这边先行赊账提供钱粮,粮食的部分,后续可以等地里有了收成再还,钱的部分如果实在还不出,可以‘以工抵钱’,抽空去帮忙修造定州城的公共事业,比如修城墙,修桥,修路之类的。
“幸亏有贵妃前辈的那些‘资金’来帮忙周转。”顾念庆幸地道,否则再增加两千口人,真的对他们也是比不小的负担。
大致议定了这些人的去处,顾念又让年深专门安排人去那条可能是污染源的水潭洒了石灰消毒,又立了警示牌告诉众人水里有毒不要饮用。
霍乱的危险性实在太大,忙和完这一切,顾念又关心了下秦染那边治疗的状况,得到的答复是两种药方暂时看来效果都不太理想。
顾念忧心忡忡地回到营帐,边设计标识牌边担心着霍乱的问题,转眼便忙和到掌灯时分。
他点上电石灯,正要让亲兵帮忙去取晚饭,年深就带着两个端饭的兵卒走了进来。
“我一猜你就是忙忘了。”年深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身后的两个兵卒把晚饭摆上。
两份饭菜摆好,年深也在旁边落座,准备跟顾念一起吃。他打开自己托盘上盖碗,看到炖肉里面没有放葱蒜,就知道那两个兵卒把他们的晚餐摆错位置了。
没葱蒜的菜,全兵营独一份的小灶,肯定是顾念的。毕竟顾城主可是说过,葱蒜是他一生的‘死敌’,绝不和解。
年深刚要端起托盘跟某人换回来,却见顾念对着面前那份放了‘死敌’的菜色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年深:???
“太好了,我想到一种药,或许可以帮阿舅解决眼前的大麻烦!”顾念兴奋地抱住年深的肩膀,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随即兴奋地跑出了营帐。
年深呆愣在原地,耳根默默涨成了红色。
作者有话说:
年深:他是不是忘了这是他自己的营帐?
第205章
年深不放心地跟了出去,就见顾念一路跑到了厨营所在的位置。
“顾城主?”见顾念大老远跑过来,负责厨房的军将连忙迎上来。
“给我十头胡蒜和一个蒜臼。”顾念迫不及待地开口。
“胡蒜?”那个军将怔了怔,下意识地看了眼紧跟在他后面过来的年深。他住进军营的第一天,年深就特意派人过来打了招呼,顾城主不吃葱蒜之类的味重之物,当日有菜色需要用到这些调味时,顾城主那份都需要单独用小灶另作。
现在这是什么个情况?
见年深颌首,军将也不敢细问,麻利地回身走进做库房的帐子,用一个粗陶盘端出来十头大蒜并捣蒜用的蒜臼蒜锤递到顾念面前。
顾念嫌弃地皱了皱鼻子,下意识地往后躲了半步。
军将:???
年深适时地伸出左手,把那个装着一堆东西的盘子接了过去。
“你库里还有多少胡蒜?”顾念又问。
军将怔了怔,“大约还有个三五十筐,顾城主若要确切数目,我这就派人数一下。”
“不用,我心里大概有个数就成,”顾念摆了摆手,又道,“之后我可能会用掉不少你这里的胡蒜,传个消息给幽州那边,让他们下次多运点过来。对了,有林檎么?”
军将搓了搓双手,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个季节林檎还没熟,顾城主若是想吃,恐怕得再等些日子。”
“那帮我再拿壶牛奶。”
这次军将倒是没说什么,手脚麻利地灌了一执壶过来。
顾念接过后又道,“记得帮我找找林檎,要是有早熟上市的就买些,多贵都可以,我自己出钱。”
军将连忙点头应允。
交代完毕,顾念便拎着牛奶,拽着年深转身往自己的营帐走。
年深打量了眼手里的盘子,联系下顾念之前的话就大致明白了,“胡蒜入药可以医治霍乱?”
“没错。”
“那还何必自己跑这一趟?”直接告诉秦染方法不就好了?论起对药物性能的拿捏,整个北地谁还能比秦染更厉害?
“不一样,这种药物,得用我的法子做。”顾念朝年深眨了眨眼。
“叫什么?”所以是后世的药?年深顿时了悟。
“大蒜素。”
顾念便给年深讲了下自己和大蒜素的‘渊源’。
他小的时候,家里人曾经试图纠正他‘挑食’这件事。尤其是大蒜这样有杀菌作用对身体健康极其有益处的食物。
外婆和爷爷都曾经极具耐心的给他科普过,他讨厌的那种味道其实来自大蒜素。完整的大蒜其实并不含有大蒜素,只有在大蒜碎裂后,细胞液泡中的蒜氨酸酶与细胞基质中的蒜氨酸接触,才能催化蒜氨酸分解转化为大蒜素,释放出那种让他‘深恶痛绝’的味道。
通常情况下,抗菌药按照用途可细分为抗真菌、抗细菌和抗病毒三种类型,大蒜素则是其中难得的覆盖多重范围的广谱抗菌药,具有极好的杀菌效果,对霍乱弧菌、痢疾杆菌、大肠杆菌、葡萄球菌等多种病菌都适用,基本不会产生抗药性和副作用,制取方法相对青霉素来说又简单得多,总之,是极为难得的良药。而它最大的缺点,除了不稳定大概就是那极其浓烈的味道了。
想到这些顾念不禁摇了摇头,外婆和爷爷当初苦口婆心的给他讲了那么多遍,试图以科学的角度‘矫正’他对大蒜素的‘偏见’,结果丝毫不起作用。他对那种强烈如精神污染般的味道依旧避如蛇蝎。万万没想到,许多年后,他居然会有想要主动制作这玩意的一天。
“二郎帮我去医帐那边要些薄荷叶过来,九郎烧壶水。”走到帐门口,顾念吩咐自己的亲兵。
进了帐子,他就开始翻营帐角落摆着的那些箱子。
“我来吧。”年深放下装大蒜的盘子,过去就要伸手帮忙。
“你别碰。”顾念拦住了他,“你的胳膊还没好利索,不要瞎折腾。”
“其实没什么大事了。”
年深不以为意地还要上手,顾念把他往旁边推了推,示意他站到旁边,“你想清楚,我阿舅可是说过,要是这次不彻底养好,以后你就只能用左手木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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