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南侯微微一笑,“本侯也想看看,天下是否有如此荒唐之事,如若不成,倒是也不耽误其它人的比试。”
他这话说得含糊,进退都留了余地,如果顾念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也就罢了,如果最后只是站起来打岔捣乱的,那到时候他自然要‘拨乱反正’,将比试重新导回正途。
顾念朝众人微微垂首,“谢将军,谢侯爷,那就请诸位稍等片刻,容我去找人砍根树枝来。”
旁边的许宿原本在抱臂看热闹,听到此处,大约是怕顾念他们在树枝上动什么手脚,主动请命,“侯爷,将军,这位郎君既是文官,定然弄不惯砍树这种粗使之事,不若由在下来帮忙。”
顾言怕顾念和许宿单独出去会吃什么亏,立刻也跟着道,“那我也一同去帮个忙。”
镇南侯和年深自然不会反对,顾念、顾言以及许宿三人便并肩走了出去。
走出大帐,许宿四下扫了圈,隐隐看见西边有片树影,便指着最前面那棵树道,“那棵如何?”
顾念根本没打算跑那么远去砍树,对着许宿微微一笑,“不用那么麻烦,营内前几天砍了不少柴枝,我们去木垛那边找找应该就有。”
顾言有满腹的疑惑想问顾念,但碍于许宿在场,也不好开口,只得道,“那就去木垛吧。”
三人于是举着火把去了堆放柴火的木垛,借着火光,顾念捡了十几根细枝出来,都没找到三根长得均匀直正的部分,正好翻出截不知道谁扔在里面的厚竹子,他试了试结实程度没问题,打算让旁边的兵卒帮忙砍下一截,沿着竹壁劈出三根竹棍。
“我来吧。”许宿挽起袖子道。
有人愿意做苦力,顾念自然不会反对,告诉他自己需要三根粗细均匀,笔直,长度完全相同,大概一尺左右的竹棍。
许宿抡斧子劈竹子的时候,顾念又找了团麻绳,两样东西很快就准备好了。
他检查了下许宿砍的竹棍条,手指粗细,长度直度和均匀度都没问题,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来拿吧。”许宿扫了眼顾念手上的麻绳,主动伸手。顾念知道他是怀疑麻绳可能被动了手脚,想亲手检查下,索性全都递给了他。
“真的没问题么?”顾言看着几根手指细竹棍,不禁有些担忧,趁着走在前面的许宿检查绳子的时候,故意落后几步,小声地问道。
“应该吧。”顾念不太确定地点了点头,他小时候爷爷带他做这个实验用的是火柴,现在‘放大’一些,成功的机会应该还是很大的。其实他本来想用筷子来着,但毕竟事前没有试过,为求稳妥,他才选择了相对更粗更为结实的手指粗的棍子。
“胡闹。”顾言却理解成了把握不大的意思,无奈地戳了他的额头一下,默默活动了下手脚,准备待会儿顾念失败后再把争取把场子找回来。
“阿兄,你刚才为什么要站出来?”镇西军的面子跟顾言根本没关系,他完全不必趟这个浑水的。
“这事摆明了就是对方故意给咱们这边挖的坑,谁去谁受伤,年深不想伤了自己手下的兄弟,就打算自己扛,”顾言瞄了眼前面许宿的背影,“但他是主帅,我怎么能看着他在这种时候被人落面子呢?”
“那你受伤怎么办?”
“呦,还知道心疼你阿兄?我以为你满眼满心都在那个姓年的身上呢。”顾言闻言不禁露出丝笑意,屈指刮了下顾念的鼻尖。
“怎么可能~”顾念立刻否认。
“不是你阿兄吹嘘,镇西军营内,除了年深,谁打得过我?那当然是我代替他去最合适。”
顾念:……
所以顾言这是护短吧?自己可以揍,但不能让别人揍!
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就已经走回到大帐门口,众人已经又喝了一轮,见他们三人回来,便全都看了过来。
见许宿微微点头,镇南侯便没有开口。
顾念也没含糊,直接用麻绳穿过地上剩下那块磨盘中间的孔洞,仿佛做了个巨大的石头吊坠,打了个死结。
众人正在疑惑间,顾念又让人搬了两张结实的桌案过来,一张摆在军帐中间,他从三根竹棍中随便拿起一根靠在桌案边缘摆放,竹棍的棍身一半贴在桌面,一半悬空,大约各自半尺左右。
他又让两名兵卒抬起另外那张桌案,倒扣在原来这张桌案上,用两张桌面夹住了半截竹棍。
“不要放手,压紧。”顾念吩咐两名兵卒各自用全身的力气按住上面那张桌案,然后弯腰拎起那根穿着石磨的麻绳,想把它挂在竹棍上。
绳子绷得笔直,石磨盘纹丝没动。
顾念:……
镇南军坐席那边发出阵哄笑,顾言连忙跨步上前,帮顾念搬起了石磨。
顾念迅速拎起麻绳,紧贴桌案边缘挂在了那根悬空半截的木棍上,然后示意顾言慢慢放手。
顾言将那块石磨放在桌案下方,慢慢松开了手。
桌案吃重,两边按着桌案边的兵卒立刻撑住桌角,用尽全身的力量压了上去,憋得满脸通红,绳子带着石磨晃悠了几下,慢慢稳了下来。
顾念松了口气,到这里,他基本就已经确定会成功了,拿起第二根竹棍轻轻横向撑开悬挂石磨的麻绳,两根麻绳卡住那根竹棍,形成了一个‘绳棍三角形’。
紧接着,顾念又拿起了第三根竹棍,一端压在第二根横向竹棍的中心点,一端抵住了第一根竹棍悬空远离桌案的那个点,在垂直于‘绳棍三角形’九十度的方向又竖向组出了一个直角三角形。
等到所有的木棍都放好之后,顾念松开了手,石磨稳稳地悬空挂在了桌案下方。
顾念唇角微翘,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一通忙和,旁边的人却看得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他在弄些什么,此刻见他露出笑意,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有人不禁忍不住开口,“就这样?”
这哪里叫做不用人力?旁边那两个按着桌案的兵卒都不算人么?
不少人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当然不是,还差最后一步,”顾念递给那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对着两边压住那张倒扣桌案的兵卒道,“我数一二三,你们两个就放松,听到三的时候,一起把上面那张倒扣的桌案抬下去。”
那两个兵卒怔了怔,他们两个一放松,底下的石磨盘不就掉地上了么?
“一。”顾念气定神闲地开始数数。
两个兵卒齐齐看向顾念,顾念确定地点了点头,“二。”
两人将信将疑地慢慢放松身体,收回力气。
“三!”
上面的桌案被那两名兵卒抬开来,顾言和镇西军这边的好几个人迅速转过头,不敢看磨盘掉下去的那个惨状。
结果出乎顾言意料之外的,完全没有石磨掉在地上发出的那声闷响。等他再把目光调转回去,就发现石磨被稳稳地挂在了桌案下方,完全没有他之前预想的那种倾翻之态。
这是怎么回事?顾言不禁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止是他,现场所有人都呆住了。
整个大帐里一时鸦雀无声,镇南军那边的人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献丑了,这就是我刚才跟将军和侯爷提到的‘四两拨千斤’,”顾念朝年深和镇南侯叉手作礼,又朝席上其余人等拱了拱手,“雕虫小技,供诸君席间一笑。”
“顾司直威武!”萧云铠带头抚掌给顾念叫好,镇西军众人回过神来,也连忙鼓掌,帐内顿时掌声如潮。
许宿不可置信地跨前两步,上下打量着桌案和那几根竹棍,却又完全弄不懂其中关窍,左看又看,都看不出问题。
“许将军凭的是真功夫,在下不过取巧而已。”顾念朝许宿叉手做礼,给了镇南军一个台阶。
看在许宿刚才干活麻利也没有阴阳怪气的份上,他就不拱火继续加码了。事实上,他有信心,再把地上的碎成两截的碎石头挂上去一块也没问题。
“许将军神勇,顾司直聪慧,我也效仿侯爷,为这场精彩的比试添个彩头,你二人一文一武,各有千秋,不若算作打平,各赏万钱。”年深一锤定音,为这场比试画下了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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