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林秀笑容灿然:“将军,雨过天晴。”
重斐被许林秀的笑颜感染,扭头远望,对那道虹光眯了眯眼眸,评价道:“是很漂亮。”
他们离开这方窄小,临时避雨的山洞,雨后风清凉爽,沿田垄步行一会儿,佐以内功调息,重斐压下身体的失态,反观许林秀神色坦然,微微定神。
但一股不安随之而来,许林秀对他没有那种情谊,所以才能如此坦然淡定么?
还是他在有意回避?
许林秀不知重斐心绪矛盾,临至晌午,他主动提议两人回去用饭。
重斐心中失落,这才过去不到半天。然许林秀身子不比他,走得太久容易乏累。
“好,再往前步行片刻,我安排有马车停在不远的村驿。”
许林秀颔首:“将军有心了。”
回到军营,重斐请许林秀到厅内用饭。
许林秀意外,眉梢轻挑,询问:“将军都做了安排?”
重斐点头承认。
他第一次应许林秀的邀约,自然得做到万无一失,时刻留几手准备。
人算不如天算,未料到途中晴日转雨,却也“因祸得福”,若非那场雨,他还没有想出营造许林秀跟自己亲密独处的法子呢。
这点小心思不方便告知许林秀,重斐如今做什么都带点不端正的念想。
既当君子,又不能太坦荡。
许林秀被重斐引入前厅,已有下人把饭菜盛到长桌备好。
六七道典型的绍城菜汤,最后上了一份粥。
加了莲心杏仁之类熬制,许林秀浅尝一口,味道清甜,有配料的甘香清新,还加了糖的甜味。
重斐揭开木盖,三碟精致可口的点心,面粉捏得小巧玲珑,适合一口下嘴。
重斐看着许林秀的眉眼:“都是甜的,饭后多少尝些。”
许林秀净手落座:“将军好意,下官领了。”
又道:“下官献给将军的糖,请将军不要都叫下官吃了。”
重斐朗声一笑:“这会儿我与你共膳也等于我尝过。”
许林秀舀了半碗汤,送到重斐手边:“将军先请。”
重斐没客气地接过,喝前特意凝望许林秀双眸。
此景此意,就算许林秀递来毒/药,恐怕重斐仍含笑意仰头,干脆利落地喝完。
许林秀等重斐先用,自己才动筷。
家乡菜无论何时何地,尝起来都属美味。
重斐问:“怎么样?”
许林秀笑道:“涑州口味和绍城天差地别,将军到哪里寻到如此地道的厨子?”
重斐:“让后厨那老沈特地学的。”
他笑着打量许林秀,主动给他布菜:“若想吃什么,尽管去找老沈吩咐,他成日就爱捣鼓这些,天赋高,什么菜都学得极快。”
许林秀望着碗中堆高的菜,微微按住重斐手腕:“将军,够了,别顾着下官,自个儿也要多吃。”
重斐紧盯被许林秀主动碰过的手腕,又涌起一阵心驰神荡。
许林秀尝至三四分饱,余光落向重斐身上,不由出神,饱含复杂。
他忽然听到重斐问:“我送的那支簪子……你怎么不戴?不喜欢么。”
许林秀垂眸,温柔叹息。
“将军亲手所制,下官自是珍惜,将它妥帖收藏。”
重斐放下碗筷:“你早就知道那是我做的?”
许林秀:“嗯。”
重斐道:“林秀,我——”
许林秀抬眸,目中含着浅笑,还有叫重斐为之失神的情绪。
重斐止了声,许林秀道:“将军对下官诸多心意,下官知晓,所以这段日子在筹备一份薄礼,希望将军到时候喜欢。”
重斐沉默。
他能感受许林秀对自己分明有特殊的情谊,或许不如自己的多,但总归存在。
纵使他作为一介武夫,一个粗人,心思不如对方细腻。然动起情来,犹如汹涌潮水,汨汨不止,澎湃得让他愈发难以自持。
但他为何觉得许林秀若对自己若即若离呢。
第65章
◎我不要那劳什子礼物,我只想每日都能见你◎
开春后,有日小雨,水烟蒙蒙地拢在定西关外,绵延数里,一眼似望不尽头。
勾答兵趁天色能见度不高,忽然向定西关发起了突袭进攻。
负责守定西关城门的副史接到岗哨传出的信号,立刻调动人马守在城墙迎战,士兵抵在马面处,朝下方勾答敌兵泼热油,放火箭。
城门底下黑烟滚滚,微小绵润的雨水化不开黑浓的浓雾,熏得人直睁不开眼。
勾答兵带面罩,拿铠甲抵御,一面抗击定西关守城将士的弩/箭射击,一面试图找机会架起云梯从高墙上突袭。
白宣和桑北弥站在指挥高墙上观察战况,桑北弥捏了捏粗糙手指,嘴上粗声骂道:“他奶奶的,老子下去会会他们。”
桑北弥看得手痒,和白宣经过短暂商量,估摸勾答兵的数量,带了一支一千五百名将士先出城门探探敌方军情。
城门外兵器相交的声音不断碰击响起,战鼓雷霆,城脚下的勾答敌兵人数和白宣估算的差不太多。
桑北弥扬声高呵,威猛刚勇的率领将士把城脚之下试图攀云梯进攻的敌军击得连连后退,在浓烟中杀出一道敞开的血路来。
白宣示意将兵击鼓增加士气,远眺而望,桑北弥率兵追出一定范围后就停了下来,没有乘胜追击。
和他估算的差不多,在城脚下试图趁天色能见度不高攻城的勾答人在两千名左右,而出了城门范围外,约有两万名勾答军静候。
桑北弥呵呵一笑:“想给来老子来一招请君入瓮,放屁!”
他方才交过手,身上血热得很,实在心痒。可白宣的叮嘱铭记在心,不能妄动。
回头看着一路躺在血泊湿泥水里的勾答人尸首,桑北弥命将士将他们头颅全砍了,朝前方伏在水雾里乌泱泱的人头看了几眼,扬手,示意将士回去。
此时,静候着伏击不动的勾答大军倏地动了起来,如潮水一样往桑北弥撤军的方向追击。
桑北弥虎目一眯,冷哼。
白宣让他出城,就预备了几种规划准备。
若勾答人进攻,他们便迎战。
祁军兵强马肥,一年多的养精蓄锐,早非前几年条件最恶劣时可比。
他们在最困苦危境时尚能把勾答人从祁国的土地驱逐,此时何惧?
伴着有如雷鸣的战鼓,桑北弥接到从定西关高城传来的支援讯号,带着两千骑兵,掉头从斜三角方包抄,让出主道。
黑烟不散,两方交兵。
前来支援直面迎击勾答人的赫然是重斐。
主将出兵,士气高涨。
水雾下祁军杀红了眼,时隔数月,他们比勾答人更渴望这场对抗,他们需要一场正面交兵的胜仗来安慰几年前的艰苦。
重斐冷静调兵,利落干脆地夺取迎面的勾答军人头。
他夹紧惊风马腹,手执神臂弩,低呵惊风,人和马穿过惊险兵线,蓝眸微眯,隔着数丈遥遥距离,像一头狼首,锁定勾答军此次攻城的主将,弩/箭射微小雨粒,震得执盾扛御的勾答兵倒退,赫然又是三支强箭瞬间追上。
失去护盾防御的勾答主将来不及反应,一箭射破他的盔甲,一箭直插胸骨,箭/矢力道千钧,竟震碎内脏,从那么远的距离……
勾答主将赫然从马上倒下,勾答兵大乱!
谁都没料到开春后的第一场仗以如此迅速的方式结束,不光勾答兵,连祁军的将士都想不到将军居然可以从那么远的范围,以弩/箭夺取敌军主将人头。
此战祁军大胜,他们让将近上万的勾答兵血漂当场,在敌军主将倒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赢下对面。
桑北弥擦了擦脖颈沾染的血渍,笑呵呵地靠近将军。
他看宝贝似的看着将军的神臂弩,大叹:“将军用此神臂弩当真用得出神入化!”他自己使得也不赖,然比起将军,自愧不如啊!
重斐扬了扬嘴角,弩机在朦胧细雨中透出微暗的光芒,他道:“收缴战场,回去好好犒劳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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