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说的话被公子听到,折磨了一刻钟,公子虽未睁眼,但总算能主动张开唇,慢慢喝点喂到嘴边的药汤。
喝下半碗,许林秀再次意识昏沉地坠进黑暗,这次任冬秋再怎么呼唤都毫无反应。
冬秋整宿趴在床榻旁边,寸步不离地守着公子。
翌日,天光灰蒙蒙亮,许林秀乌黑的眼睫轻轻颤动,像栖息许久的蝴蝶振翅,饿醒的。
甫一有动静,冬秋马上惊醒。
冬秋面上喜色一闪:“公子,你总算醒了。”
许林秀侧过病后清瘦的面容,看着冬秋眼角挂的泪珠,伸手,温柔地替他擦了擦。
冬秋破涕而笑:“让公子见笑啦。”
许林秀示意冬秋扶起自己,他夜里发汗,此刻衣裳都黏着肌肤,不舒服。
冬秋跑去备浴桶烧热水,又到后厨熬点清粥。
半碗粥下腹,许林秀身子恢复少许的力气,精神逐渐回来。
直至沐浴更衣完毕,身上清爽,行动都轻便不少,可以下地走走。
他至今没仔细看过新买的这座院子,趁精神和体力不错,沿四处逛了逛。
院子占地面积不大,好在东西一应俱全,素雅简洁,环境清幽。
树下搭了个秋千,许林秀坐上去,静静地出了会儿神。
半刻钟过,冬秋提示:“公子,大夫说你风寒入体,不宜在屋外久待,要时刻注意保暖。”
许林秀无奈:“这就回屋。”
他拿这具身子毫无办法,眼下还有些事没做完,不能放任自己总是生病。
祁军大营那边没有动静,许林秀就在院子里专心养病,整理手上的设计图稿。
白天状态还好,一到深夜,就止不住咳嗽,气喘,后半宿基本无法入睡。
服过药还得继续熬着,熬几日,肉没见长,清瘦荏弱,把冬秋暗中急得团团转。
许林秀安慰焦虑的小仆,配合对方把药喝完,药味苦涩,喝完后不皱一下眉头。
冬秋背过身擦擦湿润的眼睛,心道:公子都那么配合大夫的医治疗养了,为何病况总不见好转呢,还瘦了好多。
许林秀等冬秋擦好眼泪,忽然问:“许家的情况如何?”
小仆嗓子发堵,说道:“冬秋按照公子吩咐,每日前去打探消息。前几日得知老爷夫人已回许宅,整座宅子的封条全部揭开,围守的官兵撤完了,看起来和往时无异。”
许林秀松了口气,只要许家平安无事,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
他又问:“夫人情况呢,有没有生病?”
冬秋心里酸酸的:“跟宅子里的下人探听过口风,夫人身子有点不适,就是着了风寒,给大夫看过后一直在屋内静养,老爷陪着呢。”
许林秀点头。
冬秋忍不住开口:“公子,冬秋不知你和老爷夫人发生何事,亦不知为何公子不回许宅,连老爷夫人都不关心公子……若发生了什么,为何还要费那么多功夫劳心费神的帮他们……”
许林秀哑然,旋即苦涩一笑。
“是我,做了对不起他们的事,许家蒙受苦难,出于弥补的心思,只想帮他们,护他们平安。”
冬秋梗着脖子:“反正我就是个小仆人,字不认识几个。可有些大道理冬秋还是明白的,公子当年救下冬秋,冬秋就只认公子,谁对我好,我就拿命想报。”
小仆声音弱了下去:“可……老爷夫人却不明白这个道理,公子明明为他们背后付出那么多,他们却像忘记公子似的,唉……”
许林秀无声叹息:“这是我欠他们的,做这些心甘情愿,冬秋无需埋怨。”
知道许廉和李昭晚无事,许林秀的一颗心安定不少,专注调养身子,清醒时整理图稿。
炎夏气候多变,一会儿骤雨倾盆,一会儿日光灼灼,许林秀宅在房中尽量避免受凉,身子却敏/感无比,忽冷忽热,好转的情况并不明显。
这日,他叫冬秋陪自己用过午饭很快睡下。
冬秋趁公子休息,去了趟城中最大的回春堂药铺,取些名贵滋补的药材,打算为公子熬些药膳粥食补补。
像回春堂这等富有名气的大药铺,进出的客人非富即贵,冬秋来时还得排队,他望了眼队伍,老实地站在最后一位安静等候。
忽然听见有人叫他:“许公子身边的小仆人?”
冬秋扭头,认出眼前蓝色儒衫的男子正是当日带公子出入祁军大营的白先生。
白宣问:“你来给许公子抓药。”
冬秋点头:“公子回到院子后一直缠绵病榻,我想给公子带几副滋补的药材熬些药膳疗养。”
闻言,白宣皱眉。
他道:“别排队了,随我进来。”
冬秋一心赶时间想早点完事回院子,于是连忙向白宣道谢,跟在对方身后进药铺付钱拿药材。
白宣道:“我随你一同过去看望你家公子,顺道把设计图拿了。”
*
马车穿过如意巷,四周翠柳环水而绕,河中渔船清净雅致,是典型的山水之乡。
白宣下车,没有急于进门,而是让冬秋先通报。
片刻,许林秀亲自过来开的门。
“白先生。”
白宣一见许林秀,诧异:“怎么又瘦了,许公子还应多顾着身子。”
许林秀请白宣进屋,他退热不久,身子还算轻便,精神尚可。
“已经调养一段时日,过阵子就好。”
他吩咐冬秋给白宣倒茶,又道;“设计图昨日就整理好了,本来想明日差冬秋送到大营,此刻白先生登门,还省去一趟冬秋跑腿的功夫。”
许林秀将设计图展开给白宣看,从制造样式,材料建铸方法,铠甲打造的步骤,全都有文字搭配图案详细的介绍,一目了然。
白宣道:“有劳许公子,还望公子早日康复。”
顿了顿:“公子当真不愿意入我祁军大营?”
许林秀莞尔:“当日已说过,我志不在庙堂,多谢白先生抬爱。”
白宣叹息,不再此事更多纠结。
*
午后,许林秀见天色不错,想起自己还留在都尉府的东西,这会儿任青松不在,他过去取也方便。
到了任府,许林秀无意得知任明世的官职已被革除。
许林秀没和任何人说话,径直去往储藏室。
他的东西已被收纳归置在一个箱子里,都是些小物件的玩意儿,分量不重。
许林秀抱起箱子,背过身,却见门外站着的任青松。
任青松面容憔悴,带有病色,瘦得双颊微微凹陷。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许林秀,压抑略为激动的情绪,哑声道:“你来了。”
许林秀点头:“见过任都尉。”
任青松像没看出他的疏离:“林秀,你瘦了。”
许林秀垂眸,抱起箱子绕过任青松。
胳膊一紧,任青松下意识拉住他。
许林秀没有回头,叹了口气:“大人,事已至此,该放下了,你一向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任青松声音低哑,几乎嘶吼:“如何相忘?”
许林秀看着胳膊上的手掌,摇摇头:“放开吧,一会儿让任老爷瞧见又要遭他非议。”
任青松喉结动了动:“不……爹他不会再说什么,林秀,你对我真的已无情义么?”
许林秀道:“当日已说过,我与大人一别两宽,望大人珍重。”
他头也不回:“我还有事先行离开,告辞。”
步行走出都尉府,迎面拂来的风带着一丝凉爽,许林秀没急于乘坐马车,而是徐徐漫步于街道。
过去几年,他很少像今天这样有机会慢慢沿街角散步,时下心境慵懒,走了会儿,飘起微雨。
细密的雨丝贴着肌肤清凉舒服,雨势一起,往来行人加快步子跑远了。
许林秀正准备找处屋檐避雨,从侧方拐来的马车在他面前停下。
重斐今日去拜访两位已上年纪的三朝大儒,归返将军府途中下了雨,觉得闷热,掀起车帘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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