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周声皱眉,看过去,“我怎么没听说过辛源还有一个姚姓重要人物。”
“早死了。”储钦白没什么情绪说:“储建雄认识他的第三年,因为犯法,死刑,被枪毙了。辛源最鼎盛的时期,就是在这个人手里的时候,现在这个姚忠显,论手段不及他万一。”
周声心里暗暗心惊,他只知道辛源是以黑洗白的。
什么样的手段和高压线,才会被判处死刑。
而这样的人和储建雄来往密切。
周声想起两次去储家的经历。。
皱眉:“你爸他……”
“想说什么?”储钦白手放在身后的椅背上,有意无意勾了勾他后衣领,盯着他眼睛说:“他可不会蠢到把自己送进监狱,不管怎样,储建雄他现在老了,但是姚忠显还活着,岚城还会有很多个姚忠显。周声,跟你提这个,是想说绝对的理想是不会存在的,任何时候,别让自己吃亏就行。”
周声回看过去,“我什么都吃,就是不懂吃亏。”
周声知道他提醒这个,是因为什么。
但是周声没有告诉他,姓姚的在自己这里还真不算什么。
枪毙,死刑等等,周声一个见过惨烈战况现场的人,自然不会被这种东西吓到。
储钦白觉得他理想化。
实际上恰恰相反,理想化的尽头,意味着冷漠,理智,清醒。
唯一一次被情绪化左右行为,也就是那天了吧。
周声看过去的同时,储钦白也回看过来。
周声看出他不愿意再多提起二十多年前的那些事,也就不再追问细节。
他睡了会儿。
保证没有十分钟。
但是快要下车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明显不如上车之前了,带着干涩和哑。
储钦白问清他下午吃的是什么药之后,手指敲着膝盖,让司机绕路去买了几种另外的药。这个时候,他们依然像有分寸的朋友关系。
或者在朋友的界线上,多一点关心。
回到酒店已经快要十一点了。
他和储钦白的房间不在一层楼,两人没有商量,分别回到自己房间。
周声打开门,看着黑黢黢的房间,在门口站了几秒钟。
然后如常按亮了灯,走进去,脱下外套丢在沙发上。又去浴室放了满满一缸热水,温度调高了些,然后脱光自己泡进去。
直到泡得头昏脑涨,才擦干起身,套上睡衣走出浴室。
这两天太累了,趁着舒服裹进被子里很快睡着。
结果半夜就觉得冷。
那种手足冰凉的冷,冻得他牙关打颤。
周声恍惚回到了有一年的冬夜。
他租住的那条巷子半夜响起了车声和枪声,惊醒后,匆忙披着衣服出去查看情况。
化了雪的石板路,一脚踩进去,刺骨的冷水瞬间打湿了鞋袜。
隔壁的一个老教授被人推着从铁门里出来。
额头受了伤,流了满头满脸的血。
他的身后,妻女的哭声仓皇而撕心裂肺。
老教授怆然摇头:“国之将亡,到底何为妖|孽,何为贼!”
见多了那样的事,周声反而平静。
他就记得自己把外套给了那个老先生,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风有些刺痛皮肤,寒气像是能从脚底浸染到骨头缝当中。
这个短暂梦起的片段,被一阵震动声打断。
周声很快意识到自己做梦了,他好像有些天没有梦见以前的事了。
模模糊糊摸过床头的手机。
“喂。”开口都觉得自己嗓子和破锣一样难听。
那边顿了下,声音在夜里像是不真实,问他:“吃药了吗?”
“吃药?”周声把自己往被子里埋了埋,闭着眼,努力回忆了一下,“吃了吧。”
周声逐渐唤醒的意识里,这时候反应过来是储钦白的来电,他拿下手机看了看时间,被屏幕上沾染的那层雾气迷了眼。
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出了满身的冷汗。
储钦白的声音这会儿听起来真实了,甚至是冷静清醒的,极可能压根没睡,很快他就说:“开门。”
周声意识到他不是单单在手机里说的,他就在门外。
周声仰躺过来。
尽量睁开眼睛,胳膊搭上额头,发现自己觉得冷,但温度却很高。额头温度和掌心的温度,像是两个极端。
然后他在黑暗里坐了起来。
往门口看了一眼。
收回来又看了一眼手机,看见电话还通着,才确定刚刚不是幻听。
掀开被子,下床找鞋,踩在地板上才觉得脚软,扶了一下床,顺便打开床头灯。
这才拿着手机去开房门。
“你……”周声刚打开,只来得及看清门口的人影,下一秒门就从外面推开,高大的人影侧身挤了进来。
储钦白左手关上门的同时,打量他几秒。
右手手背就在他脖颈上探了探。
皱眉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有时候我都佩服我自己。”
周声撑着额头,听得稀里糊涂,用气声问:“你在说什么?”
储钦白:“再说嗓子废了,先别说话。”
储钦白把人带回到床边按坐下,拿过他睡前丢在床头根本没打开的药袋子,看了一眼刚刚还迷糊说自己好像吃过了的人,低气压加重两分。
看说明,倒水,剥药。
周声双手撑在身侧,看着在自己房间里走来走去的人。
“储钦白。”他叫人。
被叫的人正晾着水,居高临下看他,“怎么?”
周声抬眼,“你两天没给我发过任何消息。”
储钦白没说话。
周声这会儿反而有话说了。
虽然深更半夜,脑子半清不楚。
他说:“我以为你……”
储钦白盯着他,“以为什么?”
“以为你可能不想和我试。”
周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明明清醒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个念头,大概是自己走得匆忙,忙碌之余无意看见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消息,再看看毫无动静的手机时,总有两秒钟会分神。
也许,是从下午到晚上,一切都太平常了。
平常到他觉得好像是正确的,好像又有什么不对劲。
周声说不出来。
但是储钦白听明白了。
因为听明白,所以气笑了。
缓缓走过来,站在周声面前,递过水说:“岐无镇你说试试,我还在想,是不是你拜的寺庙里的佛陀显灵,让你昏了头。见着你的时候,我也在想,两天时间,够你冷静了吧?”
周声抬头,高烧烧红了眼尾,迷蒙着眼,“我冷静得很。”
“是啊。”储钦白冷嗤,“冷静地把自己弄到发高烧,让秘书撒谎,骗我说吃了药。果然是时间给太多,让你出息了。”
第67章
储钦白凶完了人, 看着面前的人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无从辩解的模样,止不住心软。
人前向来稳得住的周声, 生了病坐在床尾的时候, 甚至都不会掩饰,会直白和他说你两天没给我打电话。
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
就是他的在意。
仿佛罪大恶极的人反倒成了他储钦白。
终究是担忧占了上风。
储钦白放弃计较, 把药一并递过去,“先把药吃了。”
周声伸出手, 他流太多汗了,掌心黏住了胶囊和药片, 吃进嘴里好似能尝出前所未有的苦。向来吃药像吃饭一样没什么反应的人,第一次苦得直皱眉。
“现在知道难吃了?”储钦白顺带把水杯拿回去。
周声喝了水,嗓子舒服了一点,声音比刚刚清晰, 缓缓说:“一直都很难吃。”
他总在吃药。
从醒来的那天开始就一直吃。
最初是一把一把的, 后来逐渐减量,前段时间遇上储钦白二姐夫,又开始吃调理的药。
药怎么可能会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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