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有些漂浮的心在看到系统之后很快沉下来,不过是刚刚及格而已,目前为止,还谈不上医师,充其量是会“看”了,后面还要诊治,对症下药,又是一场漫长的学习。
齐鹏比纪墨要差一些,入门晚,学的也慢,早在三年前,他的学习就几乎停滞了,同样是教学,纪清志对纪墨的用心若有十分,用在齐鹏身上,便是三分都嫌多。
如此,齐鹏本来就普通的中人之姿,到这里愈发显得难以向前迈进,太多的东西,纪墨一点就透,能够迅速明白过来的,齐鹏教了两遍都不知道,纪清志就不会再说第三遍,只把齐鹏晾着,让他慢慢领悟。
若能醒转过来,还可教一教,若不能,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纪墨不忍心,便总是会多教齐鹏两遍,却也就好似纪清志的性子,两三遍后,便也先放置不理,他的专业知识还差很多,不可能把时间都浪费在先进带动后进上,若是专业知识点满百,他倒可以慢慢拉拔起来齐鹏这个师弟,但现在,时间对纪墨而言,也很紧张。
按照纪清志的说法,纵是家学渊源,能够在三十岁之前给人看诊开方的,都是少数。
纪墨还记得纪清志说话的时候尤有自傲,显然,他就是那个少数,既然父亲如此,儿子自然也不能差了,想要人倾力培养,总要表现出自己的价值来,起码学习天赋不能差。
为此,纪墨私下更多努力,自没有很多时间来教齐鹏。
齐鹏似是看明白自己想要当大夫恐怕还要好久,也没灰心,继续跟着学,却也在外头采摘药材贴补自家用度。
八年中,值得一说的事情就是齐鹏成亲了。新娘不是别人,就是总在纪家帮忙做活的那个帮佣李氏,自齐鹏来到纪家后,总是帮忙做活,两人不知怎地看对眼了,对方家中一个病弱老母,一个年幼弟弟,背负着养家重任,有了齐鹏,倒是好了些。
三年学徒之后,纪清志就给齐鹏转正开工资了,干一天的活得一天的钱,日常吃用都包了,齐鹏也没别的花钱地方,竟是都攒下来了,临到成亲的时候才跟纪清志说,纪清志少不得又给补了个礼。
就这样,齐鹏说是成亲,其实几乎成了人家的上门女婿,日常也住在了女方家,并不在医馆居住了。
但两人婚后还是照常在医馆干活,齐鹏妻子成亲之后也没辞了帮佣的活儿,继续做着还能贴补家用。
齐鹏这里,也更努力了一些,没事儿的时候会上山采药,他的药材知识倒是过关了,进山一趟,就没有空着手回来的,若遇到那等好药材,纪清志也允许他卖到别家医馆,得更高的价钱。
第481章
如今纪墨的生活又换了一番习惯,理论知识,能教的纪清志都教了,却也只是一半,剩下的就是遇到何样的病症该开怎样的方子,这种可当做经验之谈的东西,却不是那么好掌握的。
所以,纪墨主要就是在学这些,大体是“看诊——探得病理——循因开方——斟酌用药”这样的循环往复,最后一个环节则是纪墨先写个房子,然后再由纪清志指正其中错谬的部分,并做出一二更改来,可理解为拓展思路。
这里面有一点是纪墨没有料到的,药材的诸多名字,尚可认为是地域不同,一物在此异音或异称,正如十里不同音一样,是不可避免的地域差异,但总体在用药上,只要还是这味药材,名字如何,也可不必斤斤计较。
但,若是没有这味药又如何?
地域差异带来的不仅仅是方言相异,名词不通,还有就是少了现代大物流时代的便利,不是什么东西,南北都有的,有些地域性的药材,不易保存,或者价值不足以被商人送到远方的,想要开方却又无可避免的,该怎么办呢?
答案就是替换。
简单的替换是只替换这一味此地没有的药材,或者直接删减,或者直接以类似药性的来替代,让这个药方完整,还能够发挥出预期的效用。
复杂的替换就是整个方子都换了。
譬如此味药是怎样的寒性,替换上来的药寒性更甚,便要在其他的药材上适当做出删减替换,削减寒性,或增益其效用,以此来配合主药,让其不至于药性失衡。
宛若弈棋,求衡求稳,亦求胜。
这种时候,纪清志所给出的指正之法,指点在药方上,也有几分激昂文字,挥斥方遒的风采。
所有的药方都烂熟于心对纪清志而言是基操,但要说他真的走遍全国各地,却也不尽然。
“家学渊源,便在这里了。”纪清志对纪墨的疑问是这样回答的,回忆起曾经家中的万千医书,每一本都是前人手著,亲手写下的都是自己在四方所得,其中种种都描述清楚,让后人看到如同亲历,自然记忆犹新,这些书本都是孤本,仅此一本,损坏了便是再难得到,家中后辈,若有后来者再去之前此地,所有变化种种,若有不同,也会留下文字,记录成册,供家族子弟学习。
听起来便是很好的医术世家,可,纪墨听完之后,脑子里的疑问是,这样大的家族,是怎么发展到现在小小一家医馆,并父子二人的呢?
也许要感慨皇家水深?
因此前纪清志的讳莫如深,纪墨一直以为自家在上头犯了什么事儿,能够逃得一二性命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再不要出头,否则前因问起,都是因果纠缠,恐怕性命也要丢了。
直到很多年后,纪清志故去之时,纪墨忧心此事问起,总要知道谁与自家有仇,免得他这里显露出才华了,别人直接就过来打压,他还不知道别人为什么打压,实在是死得冤枉。
“哪里……哪里有什么仇人啊……”
那个时候,已经老到发衰齿摇的纪清志笑得直喘气,“不过,不过是怕你年小轻狂,咱们家是正正经经地退下来的。”
退下来的原因也很简单,人都快死完了。
这里面必有一篇皇朝更迭的权力争锋,纪家一个小小的医师家族,远不是中心点,可姻亲来往,偏就被那样的台风尾扫到了,又是御医身份,哪怕未必所有御医都是皇帝身边人,能够看到皇帝的脉案,可这层身份,总是让人忌讳,于是,七零八落,偌大的一个家族,也不过是转眼间,便凋敝如斯。
纪清志的父亲,纪墨那从未见过面的爷爷,在家族经历这一场大难之后心生悲凉,以年老不中用为由,告老还乡,当时的纪清志绝不是现在这般模样,年少才高,便有些恃才傲物,看什么都不顺眼,也不爱表露自己才高,外人只当他平庸至极,竟是阴差阳错地保下了命来,倒是他的那些叔伯兄弟,多有薄名在外,竟是无一逃脱株连之罪,早早送了性命。
那一场浩劫,于纪家可谓是灭顶之灾,于旁人,也不过是若干倒霉家族之中的一个,算不得什么。
而最后纪爷爷能够带着儿子活着离开,对很多人来说,还是皇恩浩荡,比那些已经九族尽灭的家族要好很多了。
纪墨年轻,他的记忆是从纪家医馆而起,未曾亲历当年,但对纪清志来说,那段忐忑岁月,才是造成他如今小心谨慎的源头。
在此之前,他从不知道,自家竟然是如履薄冰一般艰难。
此后,富贵荣华不再,却深感平淡安心,也能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地看诊了。
很难说被系统承认的第一之名,有多少是因为之前的才华,又有多少是因为之后的经验积累。
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这会儿听闻的纪墨只是在心中埋下一层疑问,并不深究,而是继续跟着纪清志学习,他的经验积累,还不足够,倒是心中也生了一愿,便是有着纪清志指点,系统认可,但未曾去到当地,对那些药方的所知就仍是纸上谈兵,当年药材,未知今日是否还有,又有水土变化,药材必也是要变的。
曾经当过药植师,对药材药性和水土的关系上,纪墨还是能够总结出一二三的经验来,如此,就无法全然以纪清志所言为准,须知,人在进步,植物也是在进步的,只不过这种进步较为缓慢罢了。
好像某地重金属超标,那么生长在某地的药材,恐怕其中也是毒多过药,原来是治病的药草,因生长环境不宜,变成毒草,也并非是什么难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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