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钺抬起头,月光下照映出少年俊俏的面孔。
“是我。”
“怎么是你。”段一撩了下眼皮,并未收回武器:“你不好好守着六殿下,来养心殿作甚?”
段钺举起双手,离刀锋远了些:“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段一并不动容,上下扫他两眼,见他没带武器,才收了匕首,转身跃上房梁。
段钺松口气,跟上。
梁上还蹲着两个暗卫,见他过来,笑眯眯打了个招呼:“哟,小十六,这么巧,你来弑君吗?”
段钺眼角一抽:“不是。”
“那就好,咱们可舍不得杀了小十六。”
段一冷声:“闭嘴,别废话,滚去警戒。”
两名暗卫嬉笑领命,飞身散开。
段一这才看向段钺:“说罢,来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陛下把长生丹放在了哪里?”
“你又使什么坏?”
“怎么会,加点料而已。”段钺眨眨眼,摇他胳膊:“好哥哥,帮帮我嘛。”
“你想谋刺陛下,问过统领了?”
“不会让老皇帝死的,吃点苦头罢了,谁叫他对统领那么坏。”
段一扫了眼老皇帝榻上的美人,沉默片刻:“今夜一切正常,我什么都没看见。”
段钺眉眼弯弯笑起来。
幸而夜色遮挡,他的被动技能并未发动。
长生丹放在暗格里。
段钺熟门熟路打开,取出丹瓶,在药丸上裹了一层系统出品的新型泻药。
说明书上说,服用后症状如同中毒,心腹绞痛难当,全身溃烂如鬼,一月后方能缓解。
这破玩意儿可太适合狗皇帝了。
段钺勾勾唇,将长生丹归回原位,闪身离去。
梁上段一望着他背影,想了想,还是从怀中取出小本本,再记上一笔:
十二月一日,段十六求助,酬金未付。
往上一扫,整整一页,记得几乎全是段钺各种旷工逃课欠下的月银。
合计欠一百二十两,归还日为立春,逾期以日计翻倍。
另,债主本人尚不知晓此事。
……
段钺下了药没多久,就听闻皇帝毒发的消息。
太医诊治后说,是长生丹出了问题。
吴徵惊慌失措之下,将责任推给段钺,说是因为他不配合炼丹,缺少一味关键药材,才导致了长生丹出问题。
段钺很快就被宣召进殿。
彼时几位皇子都在。
老皇帝龙榻前拉了一道帘,看不清面容。
殿内乌烟瘴气充斥着难闻的药味,还有死肉腐烂的气息。
小黄书拍了一张照给段钺看。
中承帝一张俊脸毁于一旦,浑身上下生满了奇丑无比的疮疤,流脓溢血,可怖如鬼。
难怪没法见人。
段钺不客气地在心底笑出声。
面上他倒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冷淡拱手:“奴才拜见圣上,圣上金安。”
吴徵冷哼:“你若真心祈求陛下金安,就该献出自己的心头血做药引,而不是在这里推诿怕死!”
三皇子激动地上前:“你胡说什么!十六做什么了,你凭什么认定他就是药引?我还说你是药引呢,你敢割心头血吗!”
“三殿下,并非在下胡诌,段十六天生药体,有庇佑真龙之气的福分,此乃神谕。”
“狗屁神谕!”三皇子冲出来,跪在地上,“父皇,你别听这假道士胡说八道!您乃天子,怎么可能需要一个暗卫的血来续命?这假道士一定是想害您!”
段钺见他脸红脖子粗得护在自己眼前,倒有些惊讶。
三皇子虽然傻,但说到底也是个自私狂妄的人。
他没想到,这人竟肯为他得罪老皇帝。
他看了眼人群里的靖王。
段初初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连目光都未落在他身上。
段钺摇了摇头。
狗王爷连狗都不如。
虽则大多数示好是为了任务和复仇,但段钺自认对他还算不错,可当自己深陷险境时,他却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即便真是条恶狗,也尚且懂得报恩,靖王还比不上条狗。
不过,他早就认清这人本性了。
段钺摇头,制止了想要求情的六皇子,上前一步。
“请陛下恕罪,奴才事先并不知药引之事,叫陛下受苦了。”
中承帝虚弱地咳嗽一声,哑着嗓子:“云钺,不是你的错,无需道歉,心头血不可乱放,你先回去吧,待太医再商量商量……”
“不!”段钺坚定摇头:“既然奴才已然知晓,又怎敢苟且偷生?陛下有命,奴才自当万死不辞!”
说罢转头看王霖,一脸视死如归:“公公,请取刀来。”
第八十章 暗卫自戮取心头血
金丝楠木托盘里安静躺着一柄锋利匕首。
一旁王霖神色担忧:“十六大人,您可得想清楚,这取心头血,不是小事啊。”
精血乃人生气汇聚之精华,哪怕习武之人,也遭不住在心口横插一刀。
段钺摇头,拾起匕首,举到心口前。
“公公不必再劝,倘能救陛下,奴才死而无憾。”
三皇子再也按捺不住,急得往前跪爬几步:“父皇!父皇您说句话啊!您不是最疼爱段十六了么,您快点下令,叫他住手啊!”
六皇子也跪下:“父皇明鉴,儿臣也以为,吴天师此言不足为信。”
罗幕后的中承帝叹息一声:“朕亦不愿……欸,罢了,云钺,把匕首放下吧,朕怎么舍得你受伤。”
殿中数人,皆将目光放在段钺身上。
一时间气氛紧张。
小黄书握拳怒道:“爸爸,别听他花言巧语!他若真心疼你,早该让禁军上前将你捆住了。”
“我知道。”段钺心中轻笑,“他就是知道我性子倔,才会这般虚与委蛇,就是在等我自己动手。”
“那爸爸,为什么还要上当呀?”
“书书,看好,爹今天教你一招求生必备技能。”
段钺眉目冷淡,指尖缱绻轻抚过刀刃,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忽而调转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快又狠地扎进心口!
“十六!不要!!”
三皇子惊吼一声飞扑上来,然而已经来不及。
段十六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刺入心口后便迅速一个翻转,内力凝聚心血之气落于刀尖,如同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眨眼便抽出刀刃。
他对小黄书笑了下:“这就叫,苦肉计。”
三皇子仰着头,呆呆望着他动作。
雪白的刀刃并无任何血迹。
只有一滴殷红到刺眼的血滴子,凝聚在纤细的刀尖。
如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敢相信,竟然有人当真能忍受穿心剧痛,面不改色取出自己的心头血。
“殿下。”段钺低头朝他微笑,“能劳烦您,替奴才将玉瓶取来么?”
三皇子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视线里的小暗卫明明笑得那么明媚耀眼,他却觉得他像冷风里的残烛,马上就要被吹灭所有光亮了。
他哆嗦着手,把托盘里的白云瓶拿起来,拔开木塞,接下那滴珍贵的心头血。
其余人神色晦暗莫辩。
谁也没想过,这小暗卫竟能如此决绝,说下手就下手,一丝一毫的犹豫也没有。
吴徵脸色是最难堪。
原本药引一事便是他胡诌,不过是为了推卸责任,可段十六这一招釜底抽薪,却断了他所有后路。
“陛下,这暗卫动手这么果断,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你还想怎么样!”三皇子愤怒地哭吼起来:“他不动手,你说他贪生怕死,他动了手,你又说他心有不轨,你是不是存心要逼他死!啊?!”
“陛下明鉴,臣并无此意,臣只是担心陛下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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