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帮小十六包扎的时候,小十六从没露出过异常。至于他自己,他痛觉其实很迟钝,丝毫体会不到。
事实上,段飞还一直以为自己包扎手法挺正常。
好不容易挨过上药,段九松口气,靠在墙上压抑地喘息,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段飞扯了绷带,半跪下身,双手环过他腰脊。
他是被长刀自胸膛往腹部狠狠划开了一道约半尺长的口子。
包扎时必须一手环过他脖颈,一手穿过他腋下。
但这样一来,就仿佛将他整个人都抱入怀中似的。
段九身体倏而一僵,不堪回忆的噩梦涌入脑海,浑身血液都在疯狂叫嚣着危险,险些没忍住推开他。
段飞圈了几层绷带,一抬眸就见他额头沁满汗珠,唇色乌青发紫。
“你怎么了?”
段九没回答,死死攥紧拳头,克制着心里的恐惧:“统领,包扎好了吗。”
“还差一点。”段飞顿了顿,皱眉:“很疼吗?”
段九吸口气,露出个笑:“没有。”
见段飞不信,他长眉一扬,轻佻道:“我突然尿急,想去茅房,您再不快点,我要憋不住了。”
段飞:......
无话可说。
他加快速度,周正地打了个吉祥结,道:“好了。”
段九几乎是瞬间起身,抓起衣衫就跳了窗,匆惶逃离。
段飞盯着他背影,眸光深沉。
半晌,他走到桌案旁,取出玉瓶,倒出一粒白色药丸,投入粥膳中。
......
段九靠着墙,呼吸急促,手脚直颤。
本以为已经忘了那些记忆,没想到一被靠近,还是会控制不住失去理智。
只怪段飞衣上的熏香太馥郁了,让他不由自主就联想到那些令人作呕的经历。
寒凉夜风吹过,飞雪落入眼睫,让他恢复几分冷静。
段九穿好衣衫,扎起散乱的头发,深吸口气往回走。
突然,余光瞥到斜侧树荫里站了个人影。
他立时冷喝:
“谁!?”
那人走出来,月光照出他脸上的刀疤和眼罩。
“许副将?”段九勾唇一笑:“您怎么会在这里?”
许万春冷冷看着他,眼底藏着猜不透的情绪。
“段飞不惜牺牲你来保全段十六,你不恨他么。”
段九眯了眯眸,“许副将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别装傻,我看见了,段飞和将军密谋时,你不就在旁边看着么。”
段九脸上笑容消失。
“你和段十六都是玄卫,谁也不比谁低贱,这些年你为暗卫营立下不朽功绩,段飞能在宫中屹立不倒,一半的功劳都来自于你所掌管的宫外情报系统。”
“而段十六呢,他能做什么,他只会闯祸,拖累整个暗卫营陪他一起受罚,还让段飞数次替他承担责任,屡教不改,顽劣成性。”
“可这样的人,却深受段飞宠爱,甚至于要为了他而给你下蛊,段九,你甘心么。”
“闭嘴!我的事,用不着别人多嘴。”
段九脸色沉如水,转身就走。
许万春提高声音,质问声震在他耳边:“段九!如此偏心自私的统领,你还要替他尽忠职守,真的值得么!?”
段九闭上眼,当做没听见。
回到营帐,已经过去了半盏茶时间。
段飞垂眸坐在桌案旁,盯着那碗热气蒸腾的肉粥沉默无言,不知道在想什么。
“统领。”
段九唤了声。
他长睫一震,撩起眼皮:“你回来了。”
“嗯。”段九走过去坐下。
“粥凉了,我重新热了热。”
许万春的话回荡在耳畔。段九也不知道该回什么,只应一个“哦”似乎太冷漠了些,只有小十六才会做这么蠢的事。
想了想,他展颜一笑:“辛苦统领了,统领对属下真好。”
段飞更沉默。
过好一会,才生硬道:“趁热喝了吧。”
段九笑容淡了淡,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轻佻道:“属下可是伤患,统领不打算喂属下吗。”
段飞蹙眉:“别闹。”
段九扬了扬颤着绷带的手指,语气可怜:“可是,痛。”
安静一会,段飞只能伸手端起碗,舀了一勺粥仔细吹凉,递到他唇边。
段九笑嘻嘻抿了一口:“小十六受伤的时候,统领也会这么照顾他么,亲手喂他喝粥?”
“不。”段飞神色漠然,“他不喝粥。”
只会趁机撒娇索要一大只烤鸡自己抱着啃。
段九笑出声。
他们统领还是一样正经得让人没话说。
他深深叹口气,托着下巴,盯着段飞那张姝丽秾艳的脸。
“统领......”
“何事。”
“......算了,没事,叫着好玩。”
段九仰起头,将碗里肉粥一口吞进肚子,对他眨眼轻笑:“夜深了,休息吧。”
他说睡就睡,打了地铺钻进褥子闭上眼。
段飞注视他片刻,起身减灭烛火,躺在榻上。
段九突然睁开眼,侧身对他道:“好梦,统领。”
段飞“嗯”了一声。
......
天刚蒙蒙亮,段钺就一骨碌惊坐起身。
操,睡过头了。
他把身侧靖王“啪”一巴掌扇醒。
“太阳晒屁股了,段初初,快起床!”
靖王闷哼一声,像条毛毛虫,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缩得更圆了。
淦,段钺骂了一声,懒得管他,起床赶紧洗漱穿好衣衫。
小黄书扑腾着翅膀飞在他肩侧:“蔺欢已经支开大皇子赶去护城河了!爸爸再不快一点就晚啦!”
蔺欢就是大皇子那个相好......不是,那个医侍。
“我知道我知道了!别催!”
段钺快速洗把脸,塞了把盐粒子漱口,把榻上睡得天昏地暗的靖王往怀里一裹,直接出了空间,拔腿狂奔。
远远就看见一个鹅黄衣衫的年轻人半跪在地上,正往河里倒着什么。
段钺一惊,记得大吼:
“住手!”
年轻人被吓得手一抖。
原本还没倒多少,这下整个瓶子都掉进去了。
段钺大骇,把靖王往岸边一扔,转身直接投入河中,将瓶子快速捞起,脚尖一点,跃水而出。
靖王揉着眼困顿地坐在岸旁,被他洒了一身的水花,都省的洗脸了。
“赶上了吗,十六。”
段钺用内力烘干衣服水分,一听他说话就气不打一处来,蹲下来捏他两只耳朵:“赶上个屁!迟了!”
靖王叹息:“那太遗憾了。”
你那个表情分明是在说太好了。
段钺气得咬牙:“你不是说今早唤我起床?你唤哪儿去了?”
靖王眨眼道:“我唤了,你不听。”还把他一脚踹下床了。
“我他妈下次再信你鬼话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念!”
“不可以,不好听。”
“你滚边儿去!”
年轻人看他和靖王争执半晌,迟疑出声:“你是......?”
第一百二十二章 段大人的心上人是四殿下
段钺这才记起旁边还有个路人甲。
他伸长手臂,将靖王往自己身后扒了扒,才警惕道:“蔺欢,是你么。”
年轻人顿了顿。他有一张秀美柔软的面孔,肤色白皙吹弹可破,一双眸子黑亮软糯,叫人很容易联想到纯洁无害的小白兔。
“是我。”他眨了眨眼,“你是谁?”
“暗卫营段十六。”段钺亮出御赐令牌,“我们怀疑你意欲下毒暗害北雁郡百姓,请跟我们走一趟。”
靖王看他一眼,低声提醒:
“暗卫营属于情报机构,没资格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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