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不买了菜再回家?”易尘良从内心升腾起一个疑问。
“万一雨下大了呢?”云方拽着他上了人行道,“不得回去拿伞。”
超市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坐在收银台后面嗑瓜子,见他们来了也只是客气地笑笑,“来了啊,看看买点什么?”
易尘良把伞放在门口,云方已经走进去提了篮子开始挑了。
易尘良惊悚地看着他拿起了一个大铁锅往篮子里放,赶忙走过去,“你等等!”
云方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干什么?”
“你买锅干什么?”易尘良指着那口大铁锅问。
“没锅怎么吃饭?”云方一脸无辜,“我看你家有液化气和灶啊。”
“……”易尘良被噎住了。
他租下的这个房子确实有灶,房东临走前还特意给他灌满了液化气,但是他吃饭一般都从学校食堂吃,压根就没开过火。
云方虽然厨艺不精,但到底是比他多二十年的生活经验,像是锅碗瓢盆筷子汤匙啦、油烟酱醋菜刀案板啦、最后甚至还让老板拿了一个枕头和两床被子。
易尘良麻木地挑好了晚上准备吃的青菜,云方已经把挑好的毛巾牙刷牙杯牙膏放到了前台上,“老板,给个大袋子。”
原本反应淡淡的老板这会儿热情了起来,“行,婶儿给你找个结实的。”
云方最后提了袋米过来,易尘良觉得眼睛疼,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有要买的吗?”
云方拍了拍手,“差不多了吧,想起来再说。”
易尘良没搭理她,“老板,结账。”
老板计算机按得飞快,最后笑道:“一共是三百四十八块九,给你们抹个零,给三百四就行。”
易尘良从裤兜掏钱,却被云方按住了手,老板笑着给了云方六十块钱,“你哥哥早就付了,找你六十块,拿好啊。”
易尘良皱了皱眉,“我把钱给你。”
云方把那六十块塞进兜里,“先把东西拿回去再说。”
易尘良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两个人大包小包拎着袋子出了超市,易尘良还艰难地打着那把大黑伞。
这会儿风变得更大了,冰凉的雨水一个劲地往脖子里灌,两个人几乎是拎着东西飞奔回了小院子,就这样两个人来回搬了两趟才把东西从超市搬回了屋子里。
云方抹了把脸上的水,没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易尘良扔给了他一块毛巾,从床上拽了件洗过的套头卫衣扔给他,“赶紧换上,别再感冒了。”
云方一手擦着头发一手拿着卫衣,橘黄色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冲刷掉了他身上的清冷,他看上去心情好极了,“这么关心我?”
易尘良已经把湿透的短袖脱了下来,闻言侧过头睨了一眼,声音里满是嫌弃,“娇气。”
云方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听见别人评价自己娇气,尤其还是个小崽子,他既感到新奇又觉得好笑,不动声色地换上了那件灰色的卫衣,坐在床上继续擦头发看着易尘良忙来忙去。
易尘良换上了件夏天穿的黑色背心,他身形略有些单薄,肌肉却是薄削精悍,丝毫不会让人怀疑他强悍的爆发力,偏偏黑色的头发还湿漉漉地贴在他脑门上,让他看起来又莫名地可怜,威胁和无害两种气质杂糅在一起,变成了少年独有的青涩。
还挺顺眼的。云方默默地想。
但是他又有点迷惑,我小时候有这么……这么……他寻思了半天,也没能找出个贴切的形容词来,最后只能放弃。
云方买的大部分东西都是做饭用的,易尘良一样一样将它们放在堂屋角落那个简陋的厨房里,又折返回卧室将那两床被子从塑料袋子里拿了出来。
他本来是想着等过两天冷了再买一床,结果云方直接买回来两床外带一个枕头。
收拾得差不多了他才松了口气坐到了床上,就见云方老神在在地倚着床头盯着自己,那目光犹如实质,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肌肉紧绷,“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云方歪了歪头,“怎么看着你?”
易尘良不太客气地指着他,“要是路边有人这么看我,十有八九是在挑衅。”
易哥人狠话不多,最受不了别人挑衅自己。
云方懒洋洋地笑了,“说不准,也可能是在调戏你。”
易尘良多数时候是跟人动手,鲜少跟人打嘴仗,偏偏云方每次都喜欢踩着雷蹦跶,他说又说不过,打又不能打,每次都很憋屈。
“晚上吃什么?”易尘良果断地转移了话题。
“下面条吧。”云方还真是很仔细地想了一下,“你会吗?”
“……我试试。”易尘良拎着盛调料的袋子去了厨房。
云方拿出手机看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从床上起来逛悠到了灶台前面。
易尘良拆开面条拿了一把扔进了铁锅里,看得云方眼角一抽,“哎你等等!”
易尘良不明所以地瞅了他一眼。
“锅刷了吗?”云方问。
易尘良拧眉盯着那锅三秒,伸手把散落的面条拿了出来。
云方还是头一次见人下面条先放面后放水的,他把人拽到身后,认命地挽起袖子,“还是我来吧,你好好看着。”
他炒菜做饭水平确实不行,但是好歹自己住的时候能填饱肚子,云方熟练地倒水放洗洁精刷锅子,又打开灶台上的液化气,往锅里倒了点油进去,将葱花撕碎扔进锅里爆了一下,拿起暖瓶来倒进了半锅水。
滋啦!
油花的香气瞬间充斥了整个堂屋,易尘良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这种味道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云方将面条放进去,面条瞬间变软,他拿着勺子一搅,面条就都进了锅里。
“去把买的青菜和火腿肠拿过来。”云方冲易尘良扬了扬下巴。
易尘良拿过买的小白菜和火腿肠,一个人洗菜一个人切肠,云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将青菜和火腿肠都扔进了锅里。
氤氲的雾气里面,云方的侧脸有些看不清楚,易尘良偏过头去看他,结果被云方抓了个正着。
“别老偷偷看我。”云方冲他脸上甩了一下手,坏心眼地将没擦干的水全甩了他脸上。
易尘良皱着眉头擦了把脸,伸手拽了他一把,“别离火这么近,也不怕烧着。”
云方拿筷子挑了根面条尝了一下,没咂摸出熟没熟,又捞出一根递到易尘良嘴边上,易尘良下意识地张开嘴咬了上去。
“嘶——你吹吹再尝,不嫌烫啊。”云方下意识地把筷子一收,结果筷子被易尘良咬住,没收回来。
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跟条饿急眼的小狼崽子似的,云方无奈由他咬着筷子,“熟了没?”
易尘良一下回过神来,松开筷子,垂着眼睛嗯了一声。
云方忙着关火,头也不回地吩咐他,“刷两个碗盛面条。”
易尘良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弯下腰去拿碗来刷,有点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刚才心跳快得有点吓人,是饿得低血糖了吗?
外面的雨下得越来越大,云方和易尘良坐在小马扎上,一人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在昏黄的灯光下吃着,甚至没有一张正儿八经的桌子放碗。
“是你妈妈教给你做饭的吗?”易尘良喝了口面条,在升腾而起的热气里问。
云方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算是吧。”
“很好吃。”易尘良很真诚的夸赞他,然后想了想说:“我小时候想帮我养母做饭,结果不相信倒多了油,就被她打了一顿,还不许我进厨房。”
云方低头喝了口汤,“疼吗?”
“不记得了,应该是不疼。”易尘良冲他笑了一下,“我其实还挺想学做饭的。”
“以后我教你。”云方吃了块火腿肠,“我不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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