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小孩一脸满足,跟那圆滚滚的小雀儿很像。
又傻又机灵。
白容久多看了他几眼,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有人会把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矛盾点融合的这么完美。
他想了一会,心道,也不全是,谢璟还凶。
昨儿开枪打人的时候可半点没手软。
已经派了人去青河县,白容久和谢璟也放松下来,在小村子里好好休整了两日。
接触的久了,俩人都觉得对方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白容久起初觉得他对白二少忠心,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他和谢璟并不认识,但经历生死之后已待他不同,平日里能聊的就是白明禹——九爷对小辈也没什么兴趣,但聊账本生意,显然更不可行。
每回他开口说上两句白明禹的学业,谢璟就迫不及待跟他汇报自己读过的书,还拿手指头沾水在桌上给他写字,力证清白。
“二少从来不自己写作业,都是我替他,我的字比他写得好多了,他不让我写好,因为怕先生瞧出来。”谢璟端端正正写了自己名字,又写了一副对子,字算不得多好,但比白明禹那一手狗爬好太多了。
白容久:“……”
沉默片刻,九爷问:“我以为,你挺护着二少爷的?”
谢璟认真道:“那要看什么事了。”
白容久头一回被逗得起了兴趣,在雪窝子里生死一线的时候,这孩子只要一碗汤圆,但现在平安了,他给了金怀表也坦然收着,要争功也会从别的地方来争才是,怎么就偏偏盯准了白明禹,写书画图写功课,一点自己的便宜都不给二少占?
谢璟也觉得九爷和他记忆里的不太一样。
他只要有空了,就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偷瞧上一眼,现在的九爷太不一样了,瞧着模样也没有数年后的锐利,被他看着倒是也没那么慌,还能大着胆子多说几句话。
他记忆里的九爷不爱同人讲话,有些时候皱皱眉就能吓得周围人频频看他脸色,揣摩着去做事。私下里没人了,九爷松懈下来的时候会逗他两句,使唤他揉头捶腿,但没伺候两下就唤他抬头,谢璟一抬头就被喂了好大一颗剥了壳的鲜荔枝……
九爷以前爱逗他,也会笑,但和现在不同。
谢璟又偷偷瞧他一眼,带着几分好奇,眼神和他对上的时候愣了下,耳朵轻轻抖一下,很快转过头去假装在做别的事了。
谢璟怕九爷闷着,在小村子里费了不少力气找了本书来给他看。
书有些旧了,还是几年前一个读书人从外地带回来的,白容久之前已经读过这本,心里默背如流,不过谢璟一番好意,他还是收下来,偶尔翻一翻。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九爷还教谢璟写了几个字。
这里没有宣纸毛笔,谢璟找了麻草纸和木炭棒来,两个人一个教一个认真学,津津有味。
谢璟有底子,再加上不知道是不是回到少年,格外脑聪目明,九爷说过的话他认真听一遍就能记个大概,自己心里默默多背上两遍就记住了。
白容久也没想到有一天教人读书写字儿能这么有成就感。
教什么立刻会什么,眼前这小孩儿一心一意看着他手上的木炭棒努力学着,潺潺不断地吸入养分。
教了一阵,九爷道:“贪多嚼不烂,你今天先学这些,其余的等明天空了再教给你。”
“哎!”
九爷瞧见小孩宝贝似的把那几张写了字的纸叠好收起来,放进怀里和金表搁在同一处。
他眼神在小孩儿藏东西的心口处停留片刻,很快又转开,去看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①
九爷:你和谢璟很好?
白明禹:当然!
谢璟:一般。
②
当九爷要招收一个学生教写字的时候。
白明禹:啥?我内定了?!
小谢:……
小谢决定不和他做朋友,小谢还想取而代之。
第15章 腊八粥
腊月初八。
谢璟在小村子里淘换了一点粮食,买回来煮了腊八粥。
小炉子就在室内,谢璟拿砂锅熬煮,滚火煮沸,一直煮到米粒开花,煮好的粥米和各种豆粒儿香气扑鼻,腊八粥独特的口感和香味勾得人肚子里馋虫都出来。
白容久放下书,鼻尖微动:“放了什么在里面,好香。”
谢璟盯着小砂锅,道:“也没找到什么好东西,去换粮食的时候刚好瞧见还有点核桃,就买了俩回来,磨成粉放粥里一起煮了。”
白容久笑道:“这倒是挺高明的手法,从哪儿学来的?”
谢璟老实道:“跟我姥姥,她会做很多好吃的,爷想吃,等我家去就跟她多学一点。”大约是怕九爷不放心,又补充道,“我学东西很快,也会做饭。”
“还会做什么?说几个拿手的来听听。”
“炒米花糖,蒸米糕,我还会烧肉,家常菜也会做几道。”
白容久逗他:“会这么多,等回去,爷把小厨房交给你打理。”
谢璟倒是实在,以为他说真的,点头应了。
小炉子一直开着火,煮的时间长了,满屋子都是粥的香味。
一小砂锅粥熬了半日,粥熬得浓稠,米粒沉在半透明的粥液下,香气随着热气升在半空。天气寒冷,喝上一碗这样热乎乎又香甜的粥,肚子里舒服极了。
白容久一边喝粥,一边看着窗外,瞧见院子里靠近门口的地方放着一小盏冰灯。
他瞧着眼熟,想了片刻问道:“商号院门口那两盏冰灯也你做的吗?”
谢璟猫舌头,这会儿已经被热粥烫了一下正吹着气沿着碗边小口喝粥,听见九爷问,含糊道:“是。”
白容久越发觉得这小孩很好。
等到下午的时候,谢璟忽然听到窗外那匹白马咴咴叫了两声,连忙跑出去看,瞧着来的人顿时就放下一颗提着的心。
青河县白家来人了,足有二三十人,全都骑着马,不少人肩上还挎着枪,另外还带了一辆结实的马车并一个大夫,一进来就先给九爷查看了伤势。
白容久之前使双枪的那个护卫也在其中,脸上有轻微冻伤,看着有些红肿,其余并无大碍。
大夫给九爷看过之后,连声道:“无碍,无碍,是皮外伤,接回去好生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好,我身上带了些药膏,一会上了马车先换上。”
这次来接白九爷的人数太多,声势浩大,引了村上不少孩子来看,不过白家这么多人护送,也不担心再出任何纰漏了。
白容久坐在马车上,身上又裹了件厚皮氅,闭着眼睛听护卫跟他汇报。
“方玉柔和孩子已经安全送到,母子平安,白家大少爷运气好,遇到一队回来轮换的骑兵,被护住了,只受了一点儿惊吓。另外黑河商号那边烧了小半间仓库,死了两个伙计,白二少受了轻伤,现在已经接回去治疗,过几个月就无碍了,现下黑河那边的官兵已经开始戒严,年后筹备剿匪。”
“我们的人折了一人,伤了三人,我已经派车送他们回省府,顺便给家里老爷子报信。”
“走了多久?”
“两天前,我们等到爷派来传话的人,这才敢报信。”
“好。”
……
马车宽敞,谢璟缩在一角打瞌睡,马车里铺了厚毛毯,又放了暖炉,这会儿一晃一晃的让人直犯困。
白容久正嘱咐身边人做事,抬眼就瞧见谢璟睡得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瞅着就歪到一边,怀里抱着的暖手炉也滚落在毛毯上,因为毛毯厚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也没惊醒沉睡的小孩儿。
白容久停顿了一下,道:“拿条毯子。”
护卫立刻翻找出一条皮毛厚实的毯子,这车里都是九爷平日用惯了的东西,九爷畏寒,这些东西准备的也就格外多。
白容久指了指角落睡着的小崽子,低声道:“给他盖上些。”
护卫愣了下,但还是立刻去给谢璟盖了毯子。
他们已经跑出青河县老远,回去的路上特意绕了主路,避开了山林较多的地方,走了足有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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