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俩人又一同用了午膳。
及至未时,素和熙换回女装,与裴玉质回了宫去。
回宫前,俩人买了些小食;回宫后,俩人将这些小食充作了晚膳。
日头西沉,白玉宫再度被烛火照亮了,与昨夜不同的是这蜡烛并非喜烛,与昨夜相同的是这新房依旧是新房,漫天漫地的大红。
俩人相对无言,各自沐浴后,裴玉质躺于软榻之上,将床榻让予了素和熙。
素和熙并未反对,和衣而眠。
然而,他却如昨夜一般,难以入眠。
他隔着床帐,望住了裴玉质。
须臾,他收回了视线。
大婚后的第四日,一早,裴玉质便上早朝去了。
早朝之上,他正思索着要如何做方能取得师兄的信任,赫然闻得庆平帝道:“娄爱卿,云麓俘虏可处决了?”
依据吟月、云麓两国的和谈条约,吟月该当释放所有的云麓俘虏。
自己与师兄成婚仅仅四日,庆平帝便要践踏和谈条约了。
他又闻得骠骑将军娄清答道:“回禀陛下,云麓俘虏均已处决了。”
庆平帝扫了眼裴玉质,道:“那便好。”
裴玉质不知庆平帝究竟意欲何为,庆平帝仿若是为了让他知晓其毁约才故意问娄清的。
庆平帝是想试探他是否会向素和熙透露此事么?
若是如此,他该不该向素和熙透露此事?
下了朝后,他被庆平帝叫住了。
庆平帝坐于御座之上,居高临下地道:“未经朕的允许,你怎可私自带素和熙出宫?”
庆平帝不曾下令过不准素和熙出宫,但庆平帝乃是天子,庆平帝所言便是金科玉律,不容反驳。
于是,裴玉质磕首认错:“父皇,儿臣知错了,望父皇恕罪。”
“知错了便好。”庆平帝话锋一转,“赏赐大皇子二十大板。”
紧接着,裴玉质被按在了地面上,他从未挨过板子,一板子下去,眼前陡然一黑。
这板子对于修仙者而言,不算疼,可惜,他如今并非修仙者而是体质柔弱的地坤。
十板子之后,他几欲昏厥。
庆平帝格外开恩道:“罢了,勿要再打了。”
再打便要闹出人命了。
裴玉质终究是他的骨肉,且裴玉质尚有利用价值。
言语间,他低下了身去,温言道:“玉质,素和熙到底曾是云麓太子,你须得提防着他。父皇见你受苦,心疼得紧,但父皇为了让你记住,不得不这么做,你切勿怪罪父皇。”
裴玉质气息奄奄地道:“儿臣如何能怪罪父皇?父皇用心良苦,儿臣不敢或忘。”
堪堪吐出最末一字,他已彻底昏死过去了。
素和熙正坐于白玉宫内,自己与自己对弈,忽而听得动静,探首一望,竟然是裴玉质被抬了进来。
内侍将裴玉质扶上了床榻,让裴玉质趴着,便退下了。
素和熙到了床榻前,裴玉质被鲜血浸湿的下裳当即刺入了他眼中。
第7章 腺体有损的和亲太子(六)
他颤声问道:“究竟出了何事?”
然而,裴玉质并未理会于他。
他这才发现裴玉质已然人事不省,他伸手探了探裴玉质的鼻息,指尖不受自控地打着颤。
万一……
万一裴玉质……
幸而裴玉质的鼻息即刻拂上了他的指尖,虽然微弱得近似于无。
“裴玉质……”他堪堪出声,忽闻不远处有足音传来。
未多久,一太医进得房中,麻利地剥去了裴玉质的下裳。
由于这下裳已与皮肉粘于一处了,太医直如剥去了裴玉质的一层肌肤一般。
失去了下裳的遮掩后,双臀暴露无遗,其上竟是一块好肉也无。
裴玉质生生地被疼醒,一掀开眼帘,便看见了素和熙。
“师……”对了,师兄为了保护而被肢解了,眼前身着女装之人固然是他的师兄,但他却不可唤其为师兄,不然,他定会招来师兄的怀疑。
“子熙。”他唤了一声,方才认识到自己目前的状况。
是了,他不久前因私自带师兄出宫而被庆平帝打了十大板。
疼得钻心蚀骨,他从未这般疼过。
素和熙见裴玉质恢复了神志,一把握住了裴玉质的左手,急声道:“夫君,你定要撑住。”
裴玉质不知为何素和熙会如此言语,纵然疼得厉害,但区区十大板自然要不了他的性命。
他又险些忘了他在这个世界并非修仙者,足足十大板完全能要了一名地坤的性命。
地坤不胜娇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仅能被关于后院,一个接着一个地产子。
但地坤既然娇弱至此,为何能负担得起繁衍的重任?
据闻,怀孕甚为煎熬,产子更是无异于去鬼门关走一遭。
这个世界实在矛盾。
他微微阖上了双目,左手被素和熙握得更紧了些,紧接着,又闻得素和熙道:“夫君,撑住,不许丢下臣妾。”
他努力地睁开了双目,望住素和熙,启唇道:“孤……”
唇瓣干裂,嗓子发涩,不过是被打了十大板而已,一时间,他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于是,他勉力冲着素和熙勾了勾唇角。
他并不擅长微笑,直觉得自己的唇角极是僵硬。
素和熙乍然见得裴玉质露出惨笑,心怀忐忑,万一……
裴玉质缓缓地阖上了双目,他并未就此昏睡过去,他仅仅是无力睁开双目罢了。
他又闻得素和熙道:“夫君,你且睁开双目。”
师兄为何突然这么关心他?
是出于怜悯么?
他拼命地睁开了双目,凝视着师兄,艰难地道:“孤……孤……无事……”
陡然间,他感知到了一股子温热,回首望去,才知是太医在为他处理伤口。
或许师兄并不怜悯他,而是鉴于有太医在场,不得不做出一副关心他的模样吧?毕竟师兄乃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太医将帕子浸入温水,绞干后,轻手为裴玉质拭去了血污。
表面上的血污被拭去后,又有新鲜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流淌了出来。
裴玉质肤白如玉,衬着这猩红,散发出孱弱的美感。
素和熙收回视线,与裴玉质四目相接。
裴玉质目色平静,仿若身受重伤者并非己身。
但裴玉质确实面无血色,且身体正因痛楚而战栗着,指尖甚至已嵌入了他的掌心。
地坤大多娇弱,裴玉质这身皮囊确如寻常的地坤般娇弱,意志力明显远胜于寻常的地坤。
若非亲眼目睹,仅从裴玉质的神情判断,他定会以为裴玉质是在做戏。
太医费了好一番功夫,方才成功地为伤口止血。
止血后,裴玉质皮开肉绽的伤口更显扎眼。
素和熙鬼使神差地心口发疼,于他而言,裴玉质乃是庆平帝的帮凶,虽是他名义上的夫君,却并非他心悦之人,他心疼裴玉质做什么?
裴玉质觉察到素和熙的视线,顿觉羞耻。
可素和熙连他赤/身/裸/体的模样都见过了,事到如今,他有何可羞耻的?
且他总有一日会与素和熙行云雨之事。
太医为裴玉质上过药,并将伤口包扎妥当,才道:“可有干净的下裳?”
素和熙正欲去取一条亵裤来,裴玉质却并不松开他的手,他只得示意裴玉质松开他的手。
裴玉质低首一瞧,自己的指尖竟已嵌入了素和熙的掌心,遂猛地收回了手。
由于过度用力,伤口被牵动了,原就被疼痛浸透了的神经再遭重创,使得他又出了一身薄汗。
待疼痛稍缓,他赫然瞧见自己的指甲盖中藏着些许血液。
显然他适才伤了素和熙。
“对不住。”他又冲着素和熙笑了笑。
素和熙再度见识到了裴玉质的惨笑,甚觉不解。
裴玉质为何尚有余力向他致歉?
难不成这一切乃是裴玉质的苦肉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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