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琼文便是在这金銮殿被庆平帝一剑毙命的。
他仔细观察着周遭的朝臣,亦有朝臣注意到了他,同他寒暄。
从对方的神情中,他断定对方知晓他之所以缺席了多日的早朝一则是因为被父皇打了十大板,二则是因为被怀疑对裴琼文下了毒。
也是,这世上本无不透风的墙。
不一会儿,庆平帝驾到,越过朝臣,踩着玉阶,坐上了御座。
严皇后很是憔悴,庆平帝却面色如常,无一分丧子之痛。
是庆平帝亲手杀了裴琼文,庆平帝自是不会感受到丧子之痛。
庆平帝并无暴君之名,除了多疑,算得上明主。
但庆平帝毫无骨肉亲情,教他顿生恐惧。
他若是再行差踏错,庆平帝或许会与对待裴琼文一般对待他。
万一身死,他便须得回到原本的世界了,回到澹台钰、方见明以及樊绍的鼓掌之中。
朝臣亦是人人自危,无一人胆敢忤逆庆平帝分毫。
下朝后,裴玉质又被庆平帝唤住了。
难道庆平帝要再打他十大板?
他勉作镇静地停下脚步,面向庆平帝,作揖道:“父皇有何事要交代儿臣?”
庆平帝和颜悦色地道:“玉质,你与素和熙相处得如何?”
庆平帝的言辞如同寻常的父亲似的,使得裴玉质一阵毛骨悚然。
他定了定神,方才答道:“儿臣与子熙相处得不差。”
庆平帝关心地道:“朕知晓你自小懂事,素和熙假若欺负你了,你定要告诉父皇,父皇替你教训他。”
裴玉质颔首道:“儿臣记下了,多谢父皇关心。”
“你乃是朕的皇长子,且年幼失恃,朕关心你理所当然。”庆平帝嘱咐道,“素和熙若有任何异动,定要让朕知晓。素和熙毕竟曾是云麓太子,你莫要全盘相信他,免得被他害了。”
却原来,庆平帝的关心之举是为了让他监视师兄。
裴玉质承诺道:“子熙若有任何异动,儿臣定会让父皇知晓。”
庆平帝提防师兄实属应当,但打着关心他的旗号,要他监视师兄却是教他齿寒。
这便是帝王心术么?
庆平帝期待地道:“玉质,待你生下素和熙的骨肉,许素和熙便能向着你,而非故国了。”
生下师兄的骨肉……
裴玉质连与师兄云雨都不曾,如何能生下师兄的骨肉?且师兄腺体有损,即使他与师兄云雨,十之八/九不会怀上身孕。
思及此,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雨露期,不知那雨露期究竟是何时?
地坤的雨露期一年一回,他已来到这个世界一月有余。
他收起思绪,佯作害羞地道:“儿臣不知自己何时方能怀上身孕。”
庆平帝宽慰道:“玉质莫急,待雨露期,你定能怀上素和熙的骨肉。”
裴玉质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道:“父皇金口玉言,儿臣定会努力怀上身孕。”
庆平帝又慈爱地道:“玉质,上回见你,你被素和熙背着,足不能行,现下你已痊愈了吧?”
裴玉质心下冷笑,面上一副孝顺模样:“儿臣确已痊愈,多谢父皇费心。”
“那便好。”庆平帝怅然地道,“琼文已逝,朕痛失爱子,朕绝不容许朕余下的孩子们有丁点不好。”
庆平帝的惺惺作态令裴玉质作呕,他忍了又忍,才伤心地道:“二皇弟福薄。父皇可查出真凶了?”
庆平帝遗憾地道:“毫无进展。”
裴玉质叹息着道:“总有一日,真相必能水落石出,以慰琼文在天之灵。”
“玉质所言甚是,只是不知这总有一日是哪一日?”庆平帝摆摆手道,“你且退下吧。”
裴玉质退出金銮殿,往兵部去了。
他与兵部的同僚并不相熟,随意寒暄了几句。
即使积攒了多日,他这闲职要处理的公务亦不多。
他脑中有着系统001告知他的相关信息,当然知晓这些公务该如何处理。
一个时辰后,他便将所有的公务处理妥当了。
又半个时辰,他左右无事,便出了兵部,往裴琼文的府邸去了。
裴琼文被封为清河王,领清河一地。
裴琼文的府邸便是清河王府。
这清河王府一片惨白,他行至府门,头戴麻布的管家当即迎上前来。
管家自然识得裴玉质,恭敬地道:“大殿下,里面请。”
裴玉质随管家到了裴琼文的灵位前,上了一炷香,才发问道:“二殿下中毒那日可有任何异样?”
管家细思了一番,摇首道:“并无异样。那日,二殿下从封地回来,便进宫探望大殿下去了。”
裴玉质心道:正如裴琼文所言,裴琼文听闻我受伤一事之时并不在京中,一回到京中,便紧赶慢赶地进宫探望我了。
他又问道:“二殿下为何要去封地?”
管家答道:“小的如何能知晓?”
裴玉质瞧了眼裴琼文的灵位,才道:“劳你带孤去瞧瞧二殿下的卧房。”
管家颔首,在前头带路。
裴琼文这府邸远山近水,一派春光,走过长长的回廊,回廊的尽头便是其卧房了。
管家推开房门,寸步不离地跟着裴玉质。
裴玉质心知严皇后信不过自己,生怕自己毁灭证据,早已吩咐过管家了。
他假装并未觉察,以防中毒,他用锦帕包住了自己的双手,继而细细地将这卧房检查了一通,并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不过他一心修仙,从未查过什么案子,可能有何处疏忽了吧?
因而,他又细细地将这卧房检查了一通,还是一无所获。
他望向管家:“二殿下的行李何在?”
管家将裴琼文用于装行李的木箱子取出来,打开了。
裴玉质低下身去,一样一样地检查着行李。
所有的行李瞧来皆无异样。
他思忖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忽而心生一计:“劳烦你捉只老鼠来。”
管家自己看着裴玉质,令下人去捉只老鼠来。
片时,一只肥胖的灰鼠被下人提来了。
裴玉质又请管家取些坚果来,而后将坚果洒满了这卧房以及行李。
他瞧着灰鼠,灰鼠正兴奋地食用着坚果。
裴琼文不是通过饮食中的毒,便是通过碰触物件中的毒。
他又向管家确认道:“二殿下从封地回到府邸后,是否用过什么吃食?”
管家回道:“二殿下从封地回到府邸后,并未用过什么吃食。”
换言之,若是裴琼文是通过饮食中的毒,那么便是在清河,或是回京途中,亦或是皇后宫中中的毒。
若是前两者,要查出真相谈何容易?
半晌,灰鼠将坚果全数收入了腹中,正欲逃跑,却被裴玉质抓住了后脖颈。
裴玉质端详着灰鼠,目前为止,这灰鼠全无异样。
他又让管家寻了只笼子来,将灰鼠关入其中,才问道:“二殿下的近侍何在?”
管家禀报道:“二殿下的近侍都已被关入大理寺了,至今未归。”
裴玉质颔首,表示自己知晓了,提着灰鼠,便往大理寺去了。
大理寺卿姓孔,名攸,他与这孔攸并无交情。
抵达大理寺后,他请人通报,不多时,孔攸便出来迎他了。
他向孔攸说明来意后,孔攸蹙眉道:“二殿下共有近侍两名,皆无破绽。”
他要求道:“劳烦孔大人带孤去见他们。”
孔攸直截了当地道:“这怕是不妥,陛下虽已不再令大殿下禁足,但大殿下终究是疑犯之一。”
裴玉质并不让孔攸为难,告辞离开。
而后,他又回了兵部,思索着案件的来龙去脉。
他在兵部待了半个时辰,同僚皆陆陆续续地回家去了,他便也出了兵部,回宫去了。
他坐上马车,特意请车夫先往清河王府去,依照着与裴琼文一致的路线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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