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临头,今晚她睡不着了。
明早上就要去学校报道,她紧张不是因为自身能力。
她做了准备,这段时间有请教龄长的英语老师给她指导。
还在人家的安排下,去了暑期的补课班,无偿上了几节班课体验。
只是经验的多少问题,用心负责总能把事情做好。
她紧张的是她不能保证楚若游想看见她。
事情定下以后,她有过几次临阵脱逃的念头,也就赔个违约金而已。
但最终没有放弃。
如果楚若游没有在蒹葭陪她生活半个月,没有与她像情侣一样地同吃同住,没有跟她约定以后夏城再见,没有一声不响地赌气离开,没有给她留一笔额外的钱,没有发了又删去那两张暗示性的照片,没有给她打电话关心她的伤……
那么她都可以不陷进去,不对这段偶然相遇心存妄想。
只要她知道自己是完全不被期待的人,她不敢介入人家的生活。
可是这么多的点点滴滴堆积成了高台,她被引着一步一步地走上来,难道再原路返回吗?
哪怕收到了卡号,哪怕被拉黑了最后的联系方式,哪怕云洄之只能靠照片去缓解思念,委屈起来也想再哭一回。
但是,她依然要试一试。
她想她有分寸,就试一次,不成就撤,绝不给楚若游惹麻烦。
反正自己只是合同工,反正夏城也不是她的家乡,来跟去都简单。
翌日一早,云洄之往学校去,她妈送她。
车往学校开时,容敏有一种云洄之还小,被她送去读书的感觉。
转念一想云洄之早长大了,人家现在是去当老师。
她生出无限自豪。
自从离婚以后,她就把云洄之放下了,忙着打拼事业,后来结婚组织新的家庭,也没回去过几次。
她心里一直有愧疚,好像一块伤久久不愈,却没有弥补的机会。
好在云洄之过来了,她乖乖巧巧接受安排,住在夏城,做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似乎永远也不离开了。
人到了这个年纪就会贪心,年轻时候想摆脱婚姻的阴影,想无拘无束走出自己的路,什么都可以放弃。
但是现在,母亲去世了,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两个女儿,都是她最重要的人,她一个也舍不得放。
文升中学在夏城的新区,离市中心略有些远,但建筑更新,规划得也更好。
近十来年,夏城有意把发展重心往这里挪,学校、高铁站或者图书馆体育馆什么的,都修在这边。
比起市区,这里路宽而车辆少,也不堵车,所以比计划得还早到。
来接应的老师之前饭局上见过,跟程木海关系铁,喊容敏嫂子。
云洄之来得早,成功获得先挑公寓的权利,她走进电梯,“李老师,所有的老师都住这里吗?”
“不是所有,这栋都是女老师,男老师的公寓有段距离,离学生宿舍更近一点。”
云洄之最终定在了九楼的一间空宿舍,因为楼层高,安静。
主要李多山跟她说这层就这一间空着,其他几个女老师要么有家室不在这里过夜,要么不爱说话脾气好,绝不会影响到她。
进来发现公寓不大,但胜在装修新,而且五脏俱全。
她挺满意,有个独立空间就好。
来之前她特别怕要跟别人合住,除非她室友是楚若游,否则会很难受的。
容敏帮她铺好床铺,交代了一堆才以后,云洄之哼着歌,勤快地收拾起屋子,消毒,擦洗,购置物品。
比如,栀子花味的香薰。
通知下午两点开会,学校很大,等云洄之卡着点找到会议室时,人基本到齐了。
李多山正在等她,把她喊过去对对楚若游道:“这就是云老师,下学期带你们班英语。”
“楚老师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她伸手,笑容明朗。
早已经看到名单,并做好心理准备的楚若游面无表情,对上那张熟悉的脸,态度极淡,公事公办地喊了声:“云老师。”
她穿得比在蒹葭时更素更保守,大热天的,衬衫袖子居然过了手肘,长西裤,裸色平底皮鞋。
还有一丝不苟盘起的黑发,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
浑身上下透露出两个字:古板。
三个字:不好惹。
可是她并没有因此少了好颜色,一夏也没晒黑的冷白皮肤招人嫉妒,端正的背,修长的脖颈,冷淡看人时的漂亮双瞳,都让人心生欢喜。
太久没见,云洄之看见她还是如初见那般,没出息地亮起眼眸,仿佛跌入了溪涧,呛得她想跳起来。
不同的是,第一次见时,楚若游是收敛的,目光没冷肃成这样。
那时候云洄之还能高高兴兴地欣赏她的颜,现在却心底打鼓,很怕她当场大骂自己。
于是紧张又装乖地对她笑,换来一记冷眼,随后便被无视。
气势上输了一截!
云洄之懊恼,明明是自己蓄谋已久,从暗处跑出来,怎么镇定自若的还是楚若游。
会议开始,按流程走,枯燥乏味。
云洄之起初还觉得新鲜,后来便度秒如年,很想快些结束,跟楚若游说说话。
结束以后,旁边老师跟她聊,“我还第一次知道云这个姓,你父母真用心,名字取的好有诗意。”
楚若游自顾自冷笑一声,经典话题又来了。
她起身离开,不愿再忍耐。
云洄之聊完以后跟上去,走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喊了一声:“楚老师!”
作者有话说:
云:好巧呢,人家也住这里。
晚上好!
第41章
楚若游将方才的会议记录和各类文件都装在包里,包容量不够,露出一部分纸页在外面。
黑色手提包是某牌子的经典款,价格不菲,跟楚若游一身的穿搭很配。
云洄之在来之前,就知道这里的老师不以低调为荣。
容敏上午送她来,偏要开车库里最奢贵的那一辆车。
云洄之觉得不合适,说这要是被别的老师看见,说不定背后议论她。
炫富又不是好事。
容敏笑着用怜爱的目光说:“你在文升上班,不露富才奇怪,才会被人议论呢。”
云洄之于是发现大城市里有很多事情,比她想得更复杂。
不过她很快也就想清楚了,文升不是普通初中,学费高得学生都非富即贵,老师自然很难走低调风。
话说回来。
楚若游离开会议厅前,匆匆忙忙把文件放进云洄之觉得好看的包里。
一路昂首阔步,偶尔跟熟人点头打个招呼。
云洄之跟老师们客气几句,借故离开,跟上楚若游,在公寓楼下终于将她喊住。
楚若游这才停步,但显然不是等云洄之,严厉地望着追随者。
“不要跟着我。”她警告。
云洄之露以人畜无害的笑容:“我也住这,早上来的。”
公寓楼下的绿化带里种着灌木,但被修剪得太过刻意,板正无趣,像寒窗苦读十载的迂腐书生,全然没有蒹葭镇植物肆意生长的魅力。
一并被压抑的,还有人类。
楚若游闻言眉头皱得更深,抿紧了唇,仿佛对云洄之的笑容免疫。
看见有老师也往公寓回,不想再逗留,一言不发地刷卡进去。
云洄之轻步跟在她身旁,走进电梯就问:“楚老师住几楼?”
楚若游防备她,冷声挤出两个字:“你先。”
可能因为开会,算严肃的场合,她没喷香水,没戴首饰。
这样更容易让人把目光放在她的面庞上,不被别的事物分心。
楚若游化了个淡妆,眉目如画,是那种有花有雪的风景画。
清雅与艳丽融合,冷意流转。
没胖也没瘦,没黑也没白,身材与皮肤一如从前,人群里能一眼望见的优越。
“从前”也就是一个月前而已,但对云洄之来说,像过去了几个漫长的季节。
云洄之不刺激她,老老实实地先刷了卡,按下9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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