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放学别跑(52)
“你的嘴是抹了蜜吗。”周薄杉说, “我现在很担心自己以后会得糖尿病。”
周薄杉说得挺无心的, 但是程烬却想污了,他恶人先告状,轻踹了周薄杉一脚,“还能不能想点健康的了。”
“在你面前我没法想点健康的, 我想得都是歪门邪道,想入非非。”
俩人嘴炮打得差不多了,发现谁也不比谁骚点儿,顶多打个平手。
周薄杉交了速写的作业,程烬路过的时候看了别人的画板,大多数才完成了三分之一,别人都很震惊周薄杉为啥画得这么快,完成度这么高。
周薄杉抄着兜,熟视无睹地从别人钦佩的目光中走过去,然后揽着程烬的肩膀,跟他一起回了集体宿舍。
因为也快艺考了,所以附近住着不少美术生过来写生。
程烬没想到,这个小宿舍它能破得这么有质感。
上下铺的床,躺平也就八十厘米宽。
像他们这样的个子,翻个身无比艰难,只能平躺着。
而且是那种很古老的铁架子木板床,程烬往下铺一坐,就听见咯吱一声,感觉不好,有点想塌的意思。
墙上有各种各样的人留下来的字儿,文艺伤感流——“风筝有风,海豚有海,可我却没有你。”
写实流——“一周计划:早上七点起床背英语单词,八点吃饭,九点画画,下午做试卷。每周□□三次(划掉)四次。”
浪漫流——“刘茵芮我朱晓东他妈的喜欢你,我会变得非常优秀来吸引你,跟你考上同一个大学。”
周薄杉举起杯子喝了口水,程烬抬起头问他,“喝药了没?”
“啊我忘了。”
程烬从兜里摸出来几颗糖,水果味硬糖,里面是夹心的那种。
“喝完药都奖励给你。”程烬放在桌子上,一颗两颗亮晶晶的糖纸在阳光下发光。
“你也奖励给我吗?”周薄杉从铝箔纸里面拨下来一颗药放在舌头上,皱着眉头咽了两下没咽下去。
他张开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表示非常需要帮忙。
程烬拆开一颗糖果,放进嘴里,然后站起来捧着他的脸,含住他的嘴唇,舌尖在他口腔里探寻。
摸索了一圈程烬发现,这货明明已经咽下去了,刚刚都是装的。
周薄杉坏笑了下,手搁在他的腰上,闭着眼睛吮吸他的唇瓣,舌尖互相推送,黏腻而又缱绻。
俩人不一会儿就吻得气喘吁吁。
就在周薄杉想更进一步的时候,门突然咯噔一声,差点被推开了。
周薄杉心想幸好自己进来的时候,顺手把门给挂上了,不然就尴尬了。
俩人立马弹地分开,程烬坐在床边,随手抓了本画册,装作若无其事地翻着。
周薄杉咳嗽了一声,站起身去开门。
室友回来,从俩人身边路过,有点好笑地看了他们一眼,“就你俩在宿舍,大白天的还挂什么门啊。”
周薄杉没解释,只是从兜里摸出自己的打火机,点了根烟,寻思这傻逼什么时候走。
结果傻逼室友还真的就不走了,躺在床上玩起了手机,间或抬起头瞄周薄杉一眼,“大神,你三张水彩交了没?”
周薄杉点点头,郁闷极了。
看着他扼腕不已的表情,程烬觉得非常好笑。
“牛逼啊,你画得可真快。”那个室友说,“不过我们联考好像不考水彩,只考素描,你去年素描多少分?”
“忘了。”周薄杉听见这问题后,站起来就走了。
程烬也跟着走了出去。
“我觉得你的水平,拿个全市第一都没问题啊。”程烬说。
“你就可劲儿用鸡汤灌溉我。”周薄杉说,“赶明儿我真给你拿个第一,让你高兴高兴。”
“那我肯定到处炫耀,比自己考了都开心。”程烬说。
“哎你昨天,跟你爸谈的怎么样??”周薄杉挺好奇的。
说起这个,程烬叹了一口气,“就那样吧,我感觉,当时虽然挺难受的,但是说出来心里好多了。就是,我没想到,他会反应那么大。”
想起那天,程定方用他从未露出过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深深地受到了伤害,程烬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他要跟季慧离婚,这点我挺意外的。”程烬说,“毕竟,俩人结婚也有这么多年了,虽然我不喜欢季慧,但是能看出来他还是挺喜欢季慧的。”
“为了你离的?”
“不知道。”程烬低下了头,“应该是吧。”
晚上俩人睡在一张床上,都得侧着身,不然根本躺不下。
程烬跟他面对面拥抱着彼此,大腿直接横在他腰上,感觉非常地踏实。
他就想这么一直抱着周薄杉,那样就能暂时忘了所有烦恼。
他把脸往周薄杉脖子里窝了窝,然后就沉沉地睡着了。
周薄杉轻声说:“崽,你往里挪挪。”
见他没动弹,周薄杉无奈而又宠溺地笑了笑,曲着大长腿,把他往怀里紧了紧,也闭着眼睛睡着了。
程烬第二天早上就从郦村的车站走了。
周薄杉早上得去写生,不能送他。
俩人又磨蹭了一会儿才分开,于是,程烬满足地坐上了车。
跟周薄杉在一起的时候,程烬压根没怎么看手机,坐上车后打开手机他才发现老妈问他明天早上具体几点回来。
程烬立马回复道:“这就回去。”
老妈可能是去忙别的了,没有回他消息。
到榕城下车的时候,程烬走路上买了几个老妈爱吃的荠菜包子,揣在兜里走了回去。
卖包子的大叔看见他问了句:“这几天怎么没见你妈妈出来摆摊了啊?”
“她换工作了。”程烬说,“不干了。”
“是吗,我家崽儿还想吃你妈做的炸年糕呢,这几天吃不到了,馋坏了。”
“哈哈,回头让我妈炸几个,我给小宝送几个过去。”程烬说。
到家的时候程烬一边喊着老妈,一边往里走。
结果压根没人回应他。
程烬以为她出门了,正奇怪着为什么老妈出门却不锁门,走到客厅里,他才觉得有些不对。
桌子上留了一封信,老妈用娟秀的字体写着——“给儿子跟女儿。”
程烬攥着信,冲到了老妈卧室门口,推了两下,发现门被反锁了。
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手握成拳头,一边砸门,一边喊道:“妈,开门!!!”
喊了半天,里面都没人开门。
程烬尽管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还是不敢去往那个方向想。
他想起卧室窗户的锁坏了,于是便拉开窗户往里看了一眼,然后一脚把防盗门给踹开了。
老妈躺在床上,尸体已经凉了。
程烬木木地看着桌子上已经空了的安眠药瓶子,难以接受就只是一晚上的时间,老妈就没了。
他用力地吸了两口气,然后又试了试老妈的呼吸。
放了很久都没任何动静,他噎了一下,然后才哭了出来。
他拆开那封老妈留下来的信,胸腔剧烈地起伏着。
为什么连老妈都要抛弃他,离他而去?这是为什么?
他感觉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地拥有过他们的爱,也对于自己的不被爱而感到难以启齿,现在就连这最后的一点安全感都要被夺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着心上的抽疼把那封信看完的。
“烬烬,妈妈是非常爱你的。
无论是以前,还是以后,妈妈永远爱你。
妈妈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带你来到这个世界上,想起你刚出生的时候,那么可爱,小小的一团,只比妈妈的鞋子大了点。
那个时候,妈妈把你捧在手心里,觉得这个世界很神奇。
你跟你姐姐,是妈妈的全部。也是妈妈生活下去的勇气。
这些年,妈妈过得很难,很拮据,但是为了你跟你姐姐,妈妈吃点苦也觉得很开心。
妈妈时常会自责,是自己没有本事,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不能为你创造更好的条件。妈妈自问这一辈子,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坏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却被生活扼住喉咙,被生活羞辱,颜面尽失。
但是妈妈要让你相信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你跟姐姐是最优秀最好的孩子。
是妈妈不配做你们的父母。
我知道,你一定会怪妈妈太懦弱了,是的,妈妈的确很懦弱。
妈妈没有勇气再去面对这个世界,再自欺欺人地生活下去。
其实,在跟程定方闹离婚的那一阵子,妈妈就得了抑郁症。
抑郁症实在是太可怕了,这么多年来,妈妈几乎从来没有睡过一次好觉,妈妈每天活在别人的目光之中,战战兢兢,畏首畏尾地生活,总觉得他们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像是魔鬼一样,挥之不去。
因为离婚的原因不光彩,所以妈妈从来也没想过再婚。
离婚那天,妈妈就发誓,那是最后一次哭了,因为眼泪都流干了,但是还是没出息地一次又一次地哭。
妈妈唯一的希望,就是你跟你姐姐能够过得好,这样妈妈才会开心。
其实妈妈骗了你,妈妈根本没有找到所谓的快递客服的工作。妈妈去应聘的时候,他们说年轻上限是35岁,妈妈只好去给商场当清洁工。
怕你嫌妈妈丢人,妈妈自己也嫌自己丢人,所以就没说。
谁知道,上班第一天,季慧就过来闹了一通,说她跟程定方离婚,都是妈妈撺掇的,说我勾引她老公。
她带的人很多,当着老板、员工、还有很多商场的顾客,把我羞辱了一顿,然后她拽着我的头发扇了我几个耳光。
我经常觉得难堪,可是从未觉得那样难堪。
真的活不下去了。
啊~妈妈决定要走了,你应该为妈妈感到高兴,因为妈妈为自己争取到了自由,那个世界应该会很可爱,很美好,妈妈很向往,很快乐,所以你也要替妈妈高兴。
妈妈知道烬烬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小时候家里穷,从来不会提过分的要求,从来不会让妈妈给你买昂贵的东西,你才那么小,完全可以任性,但是却那么快地懂事了,妈妈特别心疼。
妈妈希望你可以不要那么快地长大,可以陪在妈妈身边,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
妈妈这么做可能有点自私,超级不对,请你一定要原谅妈妈好不好?因为妈妈就自私这一次,妈妈实在是太痛苦了,忍着实在是太难受了。
妈妈不勇敢,烬烬很勇敢,烬烬小时候吃药也不会哭,打针也不会哭。希望烬烬可以代替妈妈勇敢下去,一直都不要哭好吗。
还有,你谁也不要去怪,妈妈要走只是因为妈妈坚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