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放学别跑(30)
周薄杉一摸兜,钱包还在,“等会儿我带你去车站取出来点。”
程烬也没拒绝,他俩住在一起这么久,早就已经不分彼此了。
他去取钱的时候,程烬就站在车站门口抽烟,低头一看,发现了旁边那个贴着外国总统照片的玻璃展示栏。
想起来跟周薄杉重逢的地方就是在这里。
夏天都还没过去,他们就又要在这儿告别了。
十点半的动车,十点就要过去检票。
周薄杉把钱塞给程烬,送他到安检口就再也进不去了。
程烬背对着冲他挥了挥手,走出去两步远又转回身,低着头跟周薄杉说:“抱一个。”
周薄杉把他揽在怀里,摁着他的后脑勺,轻轻拍了两下,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别太难过了啊,早去早回,我等着你。”
声音又温柔又慵懒。
程烬心里难过得就像是滔滔洪水突然袭来,控制不住问了一句,“能不能和我一起去?”
周薄杉愣了一下,“不行,我弟弟妹妹独自在家,我不放心。”
见他没有说话,周薄杉把自己脖子上那条戴了很多年的朱砂佛给解了下来,然后默不作声给程烬系在了脖子上。
吊坠上带着体温,还有淡淡的木香。
程烬说:“那我走了啊?”
周薄杉勾唇笑了笑,伸出抄在兜里的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拜拜。”
第32章 想不出标题的第四天
坐高铁的时候, 程烬睡着了。醒来下了一场大雨, 阴沉沉的天气诉说着这一天到底会有多糟。
他在家族群里发了个定位,等了三分钟还是没一个人鸟他。
其实没人接也可以回家,但他就是不开心。
没存在感,不被人注意的感觉很down。
程烬淋着雨去车站门口超市买了把雨伞,然后准备站在屋檐底下等一会儿,等雨小点儿的时候再跑去路口打车。
夏天的雨,暴烈,磅礴。
天边擂鼓一样, 雷声滚滚而来, 有力地拍打着地面, 雨也发泄似不要命地往下泼。
程烬低头看着自己脚上干净的白球鞋,已经被雨水溅得湿透。
他非常郁闷的发了条朋友圈——人生就俩字儿, 我操。
周薄杉很快地给他评论了,人生就俩字儿, 操.我。
关键时刻他周薄杉总能这么骚。
没多久人就给他发消息问:“到地儿了?”
“嗯到了,这雨下得比情深深雨蒙蒙都特么大。”程烬的背景音被雨水淹没了, 全是哗啦啦啦。
“没人接你?”
程烬挺失落的回了个“嗯”给他。
哪怕他爸拎着他揍一顿, 都比这样直接无视强。
程烬青春期之所以喜欢跟他爸对着干, 主要原因就是为了引起他爸的注意, 不然会显得他就像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
“肯定都忙呢,你赶紧回家去接受毒打吧。”
周薄杉一语成谶,他回家以后还真的是迎面接受了一通痛打。
程烬这边儿刚敲了敲门,然后拿起手机准备拨号, 程定方就跟在那儿定好时一样,哗地给他打开门,抬手照着程烬脸就是两个嘴巴子。
这响亮的两耳光把程烬给直接打蒙了。
他当时只觉得有些耳鸣,很悠长的那种耳鸣,就像是电话被挂断的忙音。
“你这个兔崽子,还有脸回来啊!”程定方气急败坏,还准备往程烬身上踹,但却被季慧一把给拉住了。
“行了,老程,不是说好好说话吗。”
程定方看在他妻子的面子上没有再动手,而是向他咆哮道:“你给我跪下!”
程烬一动不动,目光锋利如剑,直直地看向程定方,眼睛里写着大大的不服。
“你……”程定方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般指责他,“你爷爷被你给活活气死了,现在,你是要气死我才高兴!”
“别说了老程,让孩子进屋,你们俩都冷静下。”季慧努力地把程定方往屋里拉。
程定方是真的动了气,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就像是抽风箱一样呼啦呼啦往外出气,他看着程烬的时候,脸上全是要杀人的神情。
程烬面无表情的推开他进了屋,质问道:“我爷爷呢?”
就像是以前上小学放学的时候,他冲回家第一句话问的一定是:“我爷爷呢。”
他挨了程定方的打,委屈得不行,一定也是去找爷爷,然后跟他告状。
当时,小小的程烬抱着爷爷流着眼泪说:“爷爷,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人,如果连你都不喜欢我了,那我的心就会很痛的。”
爷爷说:“傻孩子,爷爷会永远偏向你这一边。”
许久的沉默以后,季慧回答说:“在医院,明天火化。”
这对于他来说太突然了,简直毫无预兆。
程烬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实际上要去哪儿他自己根本也不知道,他只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上次让你哥带你回家你说不回,当时你爷爷都已经病很重了,听说你被开除了以后,情绪很不稳定,但是他一直不肯让你知道。这次,是突发心肌梗塞……”季慧说。
听完,程烬整个人都木了。
“你爸重新给你找了一所大学,虽然比不上科大,但是好歹也是个一本,你别在外面折腾了,回来接着念大学吧,刚好耽误的时间也不多,就当是休了个暑假。”季慧说。
“我不。”程烬摇头。
“学的专业其实是跟以前是一样的,你别不听话啊烬烬。”季慧说。
“我不。”
程定方再次被激怒了,暴跳如雷朝他吼道:“那你到底想干嘛?!!”
程烬很平静地看着他说:“我想打游戏。”
程定方皱着眉,吐出来俩字儿,“废物。”
“你不是说我废物吗,我这就证明给你看,我凭自己努力也能考上好大学,全国排名第一的大学,不用你们走后门进去。”程烬抄着兜径直走了出去,走了几步又回头,“以后少管我。”
浑浑噩噩地听家里的安排,上一个普通的本科大学,然后混到找工作,生活乏善可陈,每天做着一样的事,拿着不变的薪水。
他想想都觉得绝望,而且爷爷肯定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他。
况且,他都已经跟周薄杉约定好了,如果半路毁约,不就相当于是背叛吗。
程烬走出家门后,没有打伞,他一个人在雨里淋了很久,淋到湿透。
他走到附近的网吧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他,他却毫不在意。
他压根不想上网,只是想找个有人气儿的地方坐一坐,然后什么也不干,就那么待着。
待了一会儿,行北给他发来一条新闻链接,说中国电竞也有国家队了,现在英雄联盟已经被正式列为电竞赛事的项目之一,绝地求生被列为了表演赛。
行北:“超激动有没有,以前打死也没想到我们能有电竞国家队,什么时候吃鸡也能被列为正式比赛啊,你觉得我们真的能等到那一天吗?”
程烬点了一根烟,皱着眉抽了一口,然后回他,“只要这游戏没黄,只要我还没老,就会一直打下去。”
不远了。
真的不远了,这个时代在变好,职业电竞的环境也越来越好,让人能够看得到希望。
行北:“明天区域赛有直播,我们虽然去不了,但是可以观战一下。”
这个不用他提醒程烬也会去看,但是直不直播对他来说不重要,他先送走爷爷再说。
*
周薄杉在三号发现自己卡上多了一笔钱,一万整。
卡号的尾数那四个数字他已经非常熟悉,多少年也没换过。
这笔每个月都会按时入账的钱,来自于老爸,就像是一种默契一样,老爸在告诉他,我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相比于他们家四个孩子的懂事,老爸则更像一个孩童。
他总是爱上不同的女人,然后像是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一样,和她们相处两个月,最后狼狈分手。
他曾经无数次喝完酒红着眼睛拉着周薄杉说:“我活得好痛苦啊。”
周薄杉说:“你可以消停下来了。”
他摇摇头,“你知道艺术是怎样被创造的么?”
周薄杉根本不想听,低着头表示出烦躁,这个男人总是高谈阔论他的艺术,在他看来完全就是假大空。
“艺术都是从污秽的地方诞生的。”老爸笑笑,“让艺术家困顿赤贫,失去亲人,尝尽别离,才能够敏感而又痛苦。然后让他纠结分崩离析,才能够创作出具有思考性的作品。让他每天都受到鞭笞,才能清醒而又独立。”
很多人都是在精神失常以后,才成为一个真正的艺术家。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去学画画。”老爸拍着他的肩膀说。
明年俩小卷毛就得上幼儿园了,花销将会更大,周薄杉想把他们仨都带去首都。
这些事想一想都觉得头疼。
比赛那天他坐在电脑跟前,看得很是投入。其实他一开始对游戏压根不怎么感兴趣,只是为了能够跟程烬有更多的共同话题才去玩的。
直播正式开始,解说员的声音响起,他给程烬发了条消息——直播开始了,你快打开电脑看一下。
很久他都没收到回复,一直到比赛结束都没收到回复。
后来周薄杉看到比赛的最后,陆炀出现在颁奖的现场,给冠军队每个人都发了奖牌,然后宣布说:“获胜队伍里的队员,可以直接进入我们俱乐部来打比赛。”
这场比赛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各大俱乐部挖人,为了培养新人而举行的。
他们错过了一次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很可惜。
“哥哥哥哥,成精哥哥什么时候肥来啊。”老二刚喝完奶,一脸困意地问他。
“估计快了吧。怎么,你想他了?”周薄杉用大拇指轻轻擦了擦他嘴角。
“我想听他给我讲故事。”老二说,“不然我,我老睡不好。”
“看把你给惯的,你以前不听故事不也睡得好好的?”
“我就想要成精哥哥,你快让他肥来。”
周薄杉一把将他抱起来,走到楼上说:“周一择你该拉屎了。”
“我不想。”
周薄杉捂住他的嘴,“不,你想。”
*
比赛那天,陆炀发消息问过程烬——“哎比赛现场怎么没见你人啊,我记得你报名了的啊。”
“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