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门虚掩着,冯雅军的鼾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池野蹲在茶几旁,将竹签收拢好扔进垃圾桶,又找了块抹布,把花甲壳擦进外卖盒里,最后喷了点清洁剂擦桌子。
整理完卫生后,池野并不急着去洗漱,而是躺到沙发上,以一个惬意的姿势伸长双腿,打开手机,找到初中时的群聊。
他点开群聊看了一眼,二十分钟前,有人在群里发了一条游戏邀请:开黑,五缺二,速来。
池野点开那人的头像,给他发了一个表情包。
「池野」:在?
对面很快回过来一条语音,“我池哥!怎么了?”
「池野」:方便打电话吗?
对面二话不说,直接弹了一个视频窗口过来。
池野单手枕在脑后,按下接通键。
“池哥!”
信号接通后,池野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一张灿烂的笑脸。
他身后的背景像是网吧,因为他很快给了身旁的人一人一巴掌,“先别打了,都来拜见我哥,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那个哥,叫哥叫哥,都叫哥。”
旁边跟他五缺三的那俩人被迫冲着镜头营业,一人叫了一声哥。
池野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无奈道:“哥哥哥哥,你要在我手机里下蛋吗。”
“嘿嘿,”那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哥,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啊。”
“我有事儿,”池野说:“赫一,找个安静的地方。”
“好咧。”
赫一游戏打到一半,扔下鼠标跑了:“我去趟洗手间,你们先打。”
他五缺二的好兄弟双双翻了个白眼,冲他挥手:“快滚。”
赫一拿着手机跑到厕所,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坑坐下,“哥,你说。”
池野说:“我记得你在一中。”
“哥!”赫一感动地不得了,“你居然知道我在哪所高中,呜呜呜,你真是太好了——”
池野:“……”
他没忍心告诉赫一真相。
之所以会知道赫一在一中,还是因为初中毕业前夕,他去老师办公室拿获奖证书时,听到班主任跟赫一的家长联系,说他家里要是愿意出一万五块的择校费,赫一就能进一中。
赫一是个人傻钱多的富二代,花一万五换一个进一中的机会,他的家长必然会答应。
从赫一的反应得知,他后面的确去了一中。
池野松了口气。
他问赫一:“你认识林逾白吗?”
听到林逾白的名字后,赫一方才还兴高采烈的脸色骤然垮了下来。
他不知道池野从哪里听到了林逾白的名字,也不知道池野为什么突然找他问起这个人。
但他抿着嘴,很认真地说;“哥,不管你听到了什么谣言,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林逾白是个好人,他一点儿都不坏。”
赫一的父母做服饰外贸生意,家境殷实。赫一本人性格也不错,整体乐呵呵的,被老师骂了也不生气,还会反过来安慰老师,让老师别生气,免得气坏了身体。
教过赫一的那几位老师,说起这个学生时,都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赫一的父母为了把他的成绩提上去,从小学开始就给学校老师送礼,因此赫一不管走到哪里,他的同桌必然都是班里面学习成绩最好的那一个。
初中三年,他和池野做了三年的同桌。
这个傻缺觉得池野长得帅学习成绩又好,把池野奉为自己的神明,有些时候老师和家长都管不住他,只有池野说话他才会听。
这样一个吊车尾的富二代,进了一中以后遭受了不少老师的冷嘲热讽和同学们的白眼。
其实这也不怪老师和同学,因为赫一爸妈想着,儿子既然已经进了一中,干脆再多花点儿钱,把他塞进火箭班吧。
于是赫一就成了火箭班里最为特殊的存在。
他说:“有一次体育课,男生跑一千米,跑完回教室没多久我就吐了。”
当时班里那么多人在,没有一个人帮他。
只有林逾白默不作声地去楼下的小树林铲了土,替他打扫了秽物,又接了一杯热水放在他的桌子上。
虽然事后他去道谢,林逾白冷漠地解释道,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当时天气热,而赫一吐出来的东西太臭了,他受不了。
但赫一还是十分感动,主动担任起了林逾白的小跟班。
这个“小跟班”是赫一自封的,因为林逾白根本就不理他。
后面他爸妈大概知道了他这块烂泥扶不上墙,就把他从火箭班弄了出去。
离开火箭班后,赫一迅速和周围的同学打成了一片。
即使这样他也没有忘记林逾白,每次在路上碰到林逾白都会上前跟他打招呼。
赫一连用两个成语形容他和林逾白的关系:“他对我退避三舍,我对他穷追不舍。”
池野原本只是想从侧面打听一下林逾白为什么会被一中劝退,没想到林逾白和赫一之间还有这种交集。
他沉默了片刻,问:“那你能告诉我,他为什么被一中劝退吗。”
学习成绩好,又是火箭班的学生,池野很难想象林逾白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从一中离开。
没想到向来心直口快并且对池野唯命是从的赫一突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他目光躲闪,好半晌才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就听说……是他打了学校的老师。”
打了学校的老师?
池野心里咯噔一沉。
近几年网上经常会爆出学生殴打老师的新闻,他怎么也无法把林逾白跟那种新闻联系到一起。
他正想继续追问,电话那边的赫一已经挂了视频。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笨,迟早会被池野套出话,干脆直接切断了联系,并找了个非常蹩脚的理由。
「赫一」:哥,我在马桶上坐久了,忽然想拉屎,先挂了啊。
第22章 “早。”
“哗哗——”
冯雅军被洗手间传出的水声吵醒,他眯瞪着眼,从枕头下面摸到手机,按开屏幕看了一眼。
早上5:20。
“池野,你醒了啊。”
他一张口,声音哑得像是嗓子眼里卡了块丝瓜藤似的,他被自己发出的动静吓了一跳,扶着床边的围栏吭吭喀喀地清起嗓子来。
“干嘛,”池野嘴里含着牙刷,推开洗手间的门看了他一眼,“你要变异了?”
“没,”冯雅军哑着嗓子说:“估计是昨天用嗓过度了,咳咳。”
他昨天是挺不容易的,池野想了想,“我等会儿给你找一下喉片。”
冯雅军睡在他房间的上铺,伸手抓着梯子爬下来。他昨天光膀子睡的,细胳膊细腿,肋骨下面的位置微微凹陷,白斩鸡似的没有半点看头。
池野随意一瞥便收回了目光。
冯雅军全然不知自己的弱鸡体格遭到了鄙视,还在那里光着膀子四处活动,去外面喝水时他注意到客厅的茶几已经被人收拾干净了。
“池野,”他特别不好意思地跑回房间,“你怎么把垃圾收拾了,不好意思啊,我昨晚太困了,吃完就刷牙睡觉了。”
“没事。”池野已经洗漱好了,站在镜子前擦擦脸,从洗手台上拿起眼镜戴好。
洗手间里充斥着淡淡的香皂味。
池野离开洗手间到外面换衣服,冯雅军追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实在不好意思啊住在你家还让你帮我打扫垃圾,这样吧晚上我请你吃饭。”
“雅军儿,”池野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黑色短袖,特别无奈地转过头,把手按在冯雅军的头顶,并掰过他的脑袋让他看墙上的电子时钟。他说:“你以为我们有很多时间吗,快去洗漱,我今天不想打车了。”
五点三十分,池野拽着冯雅军准时下楼。
冯雅军的鞋带还没系好,走路连蹦带跳的,“哎!哎!哎!你好歹让我把鞋带系一下啊。”
池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今天绝对不能迟到”,因此对冯雅军的哀嚎置若罔闻,冷酷道:“下楼再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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