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方旬抬手,在齐元霜紧张局促的神情里,替他把刘海整理好:“好了,回家吧。”
齐元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脑子里几乎乱成一团浆糊。
他为什么要整理我的头发?为什么要抓我的后衣领?整理我头发有什么深意吗?我的头发很乱他看不下去了?强迫症是不是有点严重了?
无数杂乱繁复的念头在齐元霜的脑子里疯狂转动,他手一揉,又把陈方旬给他整理好的头发揉成一团糟。
齐元霜:“……”
陈方旬饶有兴致地看他快宕机的模样,好心道:“很迟了,回家洗漱睡觉,不要熬夜。”
齐元霜重重点点头,僵硬转身,像是没有上润滑油的老旧机器人,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打开大门的那一刻,他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活像是身后有妖精在追他,连电梯都不上了,直接跑的安全通道楼梯,蹬蹬蹬,没过多久就没声儿了。
被当做妖精的陈方旬抱臂看着齐元霜消失在楼道里,戏谑地笑了声,关上了家门。
齐元霜今晚这副模样当真是少见。
陈方旬见多了骑士齐元霜,对齐元霜冲在修罗场前线保护他的情况适应良好,但见到纯情版,稍微进攻一番就脸红的齐元霜,还是觉得很有意思。
沈敬玄和他说的那番话,倒是直接把他封闭多年的情窍干脆利落打通了,过往迟钝的反应从他身上彻底撤离,只剩下游刃有余面对“调戏”的陈方旬。
他揉了揉就略带酸涩的肩颈,走向书房开始加班。
书房门还没打开,就听见不知何处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哀嚎。
陈方旬皱了皱眉,这已经是他在家里听到的第三次杂音了。
茗溪公馆当年开盘时,打出的名头就有隔音很好这一条,看来是名不副实。
他站在原地等待,只要再听到,他就去找物业投诉。
只是静静听了一会儿,都没有听见第二声哀嚎。没过几秒,是重物落地的声响。
很轻,一瞬间就没了。
陈方旬叹了口气,决定再给茗溪公馆一次机会。
他走进书房,打开电脑处理工作。
几个老板近期发癫的频率有所降低,他难得松了口气。
陈方旬推了推眼镜,开始安排确认第二日的行程。楼上的齐元霜倒在地毯上,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
他刚刚在床上滚来滚去太兴奋,直接摔下床,保持了诡异的姿势没有动弹:双膝跪地,塌腰抱头趴地。
这让他看起来像个茧。
今晚他在陈方旬家中经历的一切像是慢速影片,直接开辟脑中剧场,在大脑里循环放大播放。
陈方旬说的话,神态,语气,动作,容貌,每一点都像是要刻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那么局促羞怯的时刻。
显而易见,陈方旬也看出来了他的紧张。
齐元霜从小到大都是“小疯子”的作风,胆大妄为,擅长做事捅破天。
可在陈方旬面前他毫无招架之力。
陈方旬朝他笑一笑,他魂都能被勾走,乖乖跟在人身后,人家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乖巧照做,像是只听陈方旬话,任他摆弄的人偶。
齐元霜在心里试图驳倒这个观点,又有另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让他别想了。
五岁的江莺莺就已经对七岁的陈知毫无招架之力,每天待在房间里,最期待的事就是陈知来到防盗窗下,和他讲蹊水镇的人文风情。
二十九岁的齐元霜只会对三十一岁的陈方旬丢盔卸甲,原地求饶。
他的脑子里混乱一片,又艰难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刘海。
明明是要回家,给他整理头发根本没有意义。
他倒在地上,很久才意识到陈方旬就是单纯在逗他。
替他整理头发的动作似漫不经心的撩拨,指尖分明如蜻蜓掠水而过,却在他心里掀起涟漪,让他慌不择路,连滚带爬逃窜回家。
完全被逗得团团转。
齐元霜艰难歪过头,摸出手机看自己偷拍的那两张照片。
低头回工作信息的陈方旬,懒懒散散的,整个人散发着游刃有余的气场,仿佛再难的工作交到他手中也不过得个“不过如此”的评价。
翻到下一张,是对着他笑的陈方旬。
齐元霜指尖轻轻抚摸照片上的那张脸,男人带着银边眼镜,半遮掩了那双桃花眼,唇边痣就那样点缀在左下唇,安静却又无声昭示自己的存在,给那张精致冷淡的面孔平添暧昧绰约的风情。
陈方旬的脸能用漂亮来形容,甚至称得上“艳丽”二字。只是五官轮廓线条中硬朗的那部分让这份艳丽多了男性的锋利,不会显得过分柔美。
齐元霜的理想型只剩下“陈方旬”三个字。他近乎痴迷地欣赏那张照片,又想起陈方旬和他说的那句话,仿佛贴着他的耳朵,温热吐息伴随那句话落在耳中。
“我的胸口也有痣。”
锁骨的痣与胸口的痣,那一片裸/露的肌肤,齐元霜的耳廓缓缓染上红,忽地因陈方旬那句随性的话陷入了绮丽的幻想。后腰发软,男人扣住他后颈时的酥麻感觉在这一刻卷土重来。
他变换姿势,瘫软倒在地毯上,卫衣在蹭动间上滑,露出一截精瘦柔韧的腰身。
不可言说的阴暗念头在他心中破土而出,怀着半丝的愧疚。
良久后,暗色的主卧内,才传出一声喑哑柔和的低语:“方旬……”
“阿嚏!”
陈方旬围着条浴巾走出浴室,拿着干毛巾擦湿发,猛地打了个喷嚏。
他身上是沐浴过后的热气,弯腰拿手机时,水珠顺着腹肌的沟壑亲昵滚落,最终隐匿在浴巾下。
陈方旬一手擦头发,一手看了时间,给齐元霜发了条语音:【很迟了,早点睡。】
齐元霜是熬夜大王,属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
明明自己是医生,知道熬夜的危害,还会持之以恒,坚持不懈熬大夜。
陈方旬作息规律健康,见不得他熬夜糟践自己身体。
发完之后向来秒回的齐元霜并没有回复他消息。
他吹完头上床关灯准备睡觉,属于齐元霜的聊天框依旧只有他的消息,孤零零地躺在那儿。
陈方旬挑了挑眉:“今天睡那么早?”
还真是难得。
既然已经睡了,陈方旬也不好打扰他,关了手机入眠。
床头柜的电子时钟显示时间跳转到深夜,睡眠中的陈方旬意识到自己正在下坠。
身躯轻飘飘地往下坠,并非是急速下降。
他知道自己正在做梦。
因工作影响而紧绷压抑的身体忽地被大片柔软包裹,他终于接触地面,耳侧传来喑哑甜腻的声音,正在喊他的名字。
陈方旬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梦,他皱了皱眉,并不清楚自己的意识处于何种情况之中。
一双修长的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胸口。
陈方旬就算以挑剔的目光打量,也能出这双手的确很漂亮的结论。
适合拈花持笔……也适合拿着手术刀。
温热的吐息落在他的唇边,那人的脸模糊,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被引导着伸出手,去探索柔软之中的花园,鲜花烂漫之所,陈方旬反客为主,缓缓与那只白皙的手十指相扣。
温柔轻飘的触碰掠过纵深的线条,那人横跨在他身上,断续喊他名字。
“方旬……”
修长的手指拂开陈方旬垂落的发丝,被遮掩的视野骤然明亮,他终于看清楚那张脸的模样。
俊秀文雅,嘴角噙着一缕笑,容貌清爽带着点少年气。
是齐元霜。
陈方旬猛地睁开眼坐起身,喘/息粗重。他顶着凌乱的头发,眼神一时半会儿才聚焦成功。
窗外天光大亮,偶有鸟鸣穿行枝叶间,送来今日的晴天预告。
日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地面,有几缕落在了黑色的被面上。
陈方旬粗糙地擦了把脸,全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那个梦。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梦,更别提昨晚的旖/旎梦境,简直是生平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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