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是要搅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啊……”陈方旬低声喃喃,对齐元霜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躺着好好休息,给他们抢救的人是我。”齐元霜厉声道,陈方旬却猛然抓住了他的手:“出车祸的是楼竟风,我必须在场。”
齐元霜面容紧绷,最后因他冷肃的神情妥协,直接借了辆轮椅给陈方旬,毛毯和外套一样没缺,保暖工作格外到位。
陈方旬连挣扎都没有,任由齐元霜给他套衣服盖毛毯。
坐在轮椅上那一刻,他体验到了齐元霜平时练出来的长跑能力。
他在医院里,听到了呼啸而过的风声。
齐元霜把他送到了急诊科的分诊台,手一松,轮椅一放,人就跑没影儿了。
陈方旬朝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扬声喊道:“小心点!”
急诊科内声音嘈杂,笑声哭嚎同一时刻响起。住院部安静,他乍一来到吵闹的地方还有些不适应。
陈方旬不太熟练地推动轮椅穿过长廊,有些想直接站起来推着轮椅走。
身后传来喧闹的喊声,他驱动轮椅往廊边靠,医生与护士推着推床呼啸而过,垂落的那只手鲜血淋漓,腕上戴着一只陈方旬格外熟悉的腕表。
那个人是楼竟风。
他睁大了眼,看见沈廷佑跟在他们身后,最后摔坐在抢救室前。
轮椅骨碌碌转动,陈方旬操纵了轮椅来到沈廷佑身边,朝他伸出左手:“沈先生。”
沈廷佑怔愣着提起头,半晌后失焦的双眼才重新聚焦,扶着墙,硬是撑起哆嗦发软的身体。
“陈、陈助理……你的身体怎么回事?”他声音发虚,陈方旬没戴眼镜,不大适应地炸了眨眼睛:“昨天出了场小车祸。”
“又是车祸……”沈廷佑脸色发白,看模样比陈方旬一个真出车祸的还虚弱
他靠着墙,手掌心满是楼竟风身体里冒出的血。
“他这段时间身体一直不舒服,所以都在家休养……”沈廷佑忍下即将流出的眼泪,带着哭腔道:“但他今天突然说要出门见一个人,我说我陪他一起去……他拒绝了,让我在家待着。”
陈方旬知道他现在需要靠言语分散注意力,便安静耐心听他说。
沈廷佑深吸一口气,捂着心口,强行让急促的呼吸平静:“他甚至是一个人开车……我不放心他,就开车跟在他的身后。”
“他去见了黄姨……返程的路上就出了车祸……”
沈廷佑眼眶通红,牙齿几乎将下唇咬得鲜血淋漓。
黄惠萍。
陈方旬记得这个头发枯黄身材瘦弱的中年女人,上次她来到楼氏,固执要同楼竟风见面,称有话和楼竟风说,只是那个时候时机不对,楼竟风本人也不大想听,黄惠萍只能无功而返。
这次是和楼竟风把话谈清楚了么?
他皱了皱眉,沈廷佑却已经说不出话,靠在墙上,无声落泪。
“我为什么……为什么不拦住他……”
懊悔的话语只剩下干涩的气音。
陈方旬怕他当场犯哮喘,温声道:“楼总吉人自有天相。”
不过看送来的出血量,只能听天由命。
或者寄希望于医生能从阎王手里抢回人。
不过按照齐元霜那个性格,应该是直接和阎王爷干架。
陈方旬叹了口气,见沈廷佑痛苦的模样,一时间也说不出更多劝慰的话。
他拿起手机,直接通知了Mia和楼万霄,又及时联系了楼氏的公关团队和律师团队,与此同时,给楼氏老宅的管家发了消息。
现在抢救还没有结果,他暂时不希望楼老爷子知晓消息。老人家年纪大了,陈方旬怕他一时承受不住。
昨晚这一切后,他才搂了搂膝盖上的毛毯,陪在沈廷佑的身边。
不过多时,后方再次传来急促混乱的脚步声,推床滑轮与地面发出刺耳声响,有男人嘶哑吼道:“宋清!”
视野之内,染上血痕的指尖与推床一角一触即分,紧接着手指垂落,推床消失在抢救室内。
陈方旬沉默回头,傅长阙双目猩红,胸前一片艳红,裴清羽摇摇晃晃跟在他身后。
“长阙,你冷静点!”裴清羽抓住傅长阙试图砸上墙面的手,低声怒吼道。
傅长阙甩开裴清羽的手,嘶哑道:“清羽,我要怎么冷静!”
陈方旬看向抢救室,已然失语。
护士说的连环车祸,当真是不掺半点水分。
陈方旬左边是无声痛哭的沈廷佑,右边是双目猩红抱头崩溃的傅长阙,和摇摇欲坠的裴清羽。
看了眼沈廷佑后,他又转过头看傅长阙,出声喊道:“傅总。”
傅长阙抬起头,往日磁性的嗓音像是被砂纸摩擦过:“方旬……?你怎么在这?”
陈方旬安然坐在轮椅上,言简意赅道:“齐医生在里面上班。”
傅长阙现在满脑子都是宋清出车祸,脑子压根转不过弯来,并不知道齐元霜在上班和陈方旬在急诊等着的关系。
他咽了口唾沫,嘶哑道:“你身体好点了吗?”
陈方旬点点头,知道他昨天大概也是被齐元霜拦在门外的一员。
“好很多了,多谢傅总关心。”他对傅长阙道。
“那就好……”傅长阙低声喃喃,“那就好……”
“咚!”
摇摇欲坠的裴清羽终于撑不住,直愣愣摔倒在地。傅长阙目眦欲裂:“清羽!”
他的嘶吼并未彻底喊出口,紧跟着涌出的是鲜血。
“噗!”
陈方旬脸上是罕见的惊恐:“医生!护士!”
简直要疯了!
见傅长阙和裴清羽这两人都被送进抢救室后,陈方旬吊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他重重跌坐回轮椅里,一口气还没顺上来,Mia带着楼万霄先到了,身后还跟着脸色惨白的黄惠萍。
楼万霄连看都没看沈廷佑一眼,连楼竟风在抢救室里都没有分得他半分注意力。
他看向陈方旬,阴郁开口:“方旬哥,那个害你出车祸的家伙我已经在查了。”
“谢谢小楼总,不过楼总还在抢救中。”陈方旬努力把话题转移到楼竟风身上,但楼万霄只是阴沉地笑了两声,自顾自撕扯手上的倒刺:“他在抢救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看向沈廷佑,漆黑的眼珠鬼气森森:“难道不应该是他的问题么?如果不是为了他,死老头子可不会连保镖都不带就出门。”
沈廷佑已经没有力气反呛他,眼珠机械性地转了一圈,最后朝向了楼万霄的方向。
陈方旬揉了揉眉心,对楼万霄道:“小楼总,我现在头晕,不大想安抚您暴躁的心情,麻烦您态度平和一点。”
他额角的包扎还没拆,右手的更是打着石膏,身上还套着病号服。
楼万霄向来只听他的话,又见他这副罕见的虚弱模样,闻言缩在轮椅不再吭声。
陈方旬见他安定下来,稍微松了口气。
他看向Mia身旁的黄惠萍,开口喊道:“黄女士。”
黄惠萍打了个哆嗦,眼睛骨碌转了半圈:“您……您好。”
“您不必紧张。”陈方旬温和道,“我只是想了解楼总当时出车祸的情况。”
黄惠萍猛地打了个激灵,矢口否认:“我不知道什么情况!”
陈方旬皱了皱眉,尚未开口,齐元霜从抢救室里走了出来。
沈廷佑匆匆迎上去,抹掉脸上的眼泪:“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陈方旬推着轮椅到他身后,看向齐元霜。
楼万霄停留在原地没动,冷眼看沈廷佑紧张的模样。
“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齐元霜嗓音沉闷,他看向沈廷佑:“这里有份申请单,你先填了。”
沈廷佑手指发抖根本拿不住笔,笔尖来回晃动,一半天都写不上一个字。
齐元霜这才发现楼万霄这个直系血亲也在,朝陈方旬道:“方旬,让楼万霄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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