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全勤……”陈方旬控制不住咳嗽出声,说话磕磕绊绊。他的眼前一片花,只有齐元霜那张模糊的脸。
他的脑子现在全然是高热过载状态,抛却了所有杂念,只剩下“我要上班满勤”这一句话。
齐元霜拧干冷水泡过的毛巾,脱掉了他的睡衣,拿着毛巾开始给他擦身物理降温:“我帮你请病假,全勤我给你补行不行?你先好好休息吧!”
他是又好气又好笑,只不过这一大串话,陈方旬只听见了病假:“不能……请假……”
齐元霜的手垫在他的脖子后,抬起他的头拿毛巾擦拭他的脖颈,低骂了一句:“人都烧糊涂了,还惦记上班。”
“不行……我没事,还是去上班吧……”陈方旬忽地开始挣扎,费尽心思要坐起身,被齐元霜大力出奇迹,一把摁进被褥里:“上什么班,你给我好好休息。他们都是废物吗?没了你就没法运转了?”
陈方旬现在的喉咙和刀割似的疼,平时低沉性感的嗓音现下就是一副破锣嗓子,费劲半天只能发出两声闷哼,和含糊不清的气声。
上班大计被打断,他了无生趣倒在床上,顶着烧糊涂的脑子,声音发颤:“好难受……”
“三十九度三,不难受就奇怪了。”齐元霜耐心细致地擦拭他的上身,额面手肘脖颈腋下擦了又擦,又把人翻了个面,后背全擦了一遍。
陈方旬任由他把自己翻来覆去,含糊开口:“好痛……”
他这次发高烧到全身都在痛,动弹地格外费劲,被毛巾擦过的地方冰冰凉凉,但依旧泛着痛楚,像是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痛。齐元霜动作尽可能轻柔了,还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哄了一句:“不痛啊。”
陈方旬全身无力,贴着他,猛地咳了两声,头发轻轻蹭了蹭齐元霜的大腿:“妈……”
齐元霜:“……”
是真烧糊涂了,直接管人叫妈。
他往床边挪了挪,拧干毛巾,稍微扯了扯陈方旬的睡裤,拿着毛巾擦了擦他的腹股沟。
陈方旬这会儿理智和高烧在打架,喊完妈开始喊雅瑛,最后颤颤巍巍抓住了扒他裤子的齐元霜的手腕:“为什么……脱我裤子……”
齐元霜毫不费力拉开他的手:“给你擦身体降温,你现在空腹不能吃退烧药。”
他现在能有什么旖/旎心思,陈方旬在他眼里就是个病人,还是发高烧不怎么听话的那一类。
陈方旬也实在没什么力气,拦了一下没拦住,索性就继续倒在床上,病西施似的,偶尔喊一句妈,换来齐元霜轻拍他的手背,被提醒妈不在。
毛巾擦过腹股沟,那枚痣也就这么清楚出现在齐元霜的视野里。
陈方旬说自己身上有很多痣并不是空口说说,他给人擦身体的过程中,胸口腰窝锁骨的都看到了。
他叹了口气,庆幸陈方旬的体温降下来了一点。
腹股沟已经是最下的地方,他没有继续往下走,贴心地拉了下陈方旬的睡裤,给陈雅瑛发了条报平安的消息,又叫人送粥上门。
陈方旬这场病来势汹汹,齐元霜不知道他有没有染上流感,只能暂时先记下,等人退烧再送去医院检查身体。
“难受。”陈方旬下意识往他的方向蹭了蹭,齐元霜戴上口罩,把他半搂在怀里,哄小孩似的:“那我抱抱你好不好?”
“咳咳咳……”陈方旬不受控地咳嗽出声,咳得很凶。齐元霜轻拍他的后背,替他顺气。
他像是一只虚弱的大型猫科生物,埋进齐元霜的肩窝里寻找安全感。
齐元霜摸摸他的头发,卧室外大门的门铃响了响,他低声对陈方旬道:“我去给你拿饭,你乖乖躺着不动啊。”
陈方旬圈了圈他腰,没松开。
齐元霜轻手轻脚放开他,哄了人两句,才去把粥拿进来。
送粥的人听了他的吩咐,等送到的时候,刚好是能入口的温度。齐元霜往床头堆好枕头,扶着神志模糊的陈方旬坐起身,把睡衣披在他的肩头,才端起粥:“先吃点东西。”
陈方旬病恹恹地靠在床头,面颊嫣红,双唇苍白一片。
发丝凌乱柔软地垂落,他没戴眼镜,一双桃花眼被生理性泪水浸润,时不时轻咳两声,柔弱又可怜。
齐元霜知道他现下胃口不好,每一勺都控制了量,递到陈方旬的唇边:“这样方便吗?”
陈方旬勉强接过那口粥,好一半天才咽下去:“喉咙痛。”
“不吃又不行啊。”齐元霜放慢喂他的速度,“乖乖吃饭乖乖吃药,才能好得快。”
碗里的白粥还是稀粥,基本和白水没区别了。陈方旬边咳边吃,还剩小半碗的时候,已经吃不下去了,闭着唇摇摇头。
齐元霜把粥放在床头柜,又给他测了体温,之前是三十九度三,现在是三十八度八,好歹降下来了一点。
水盆里的冰块还没有全部化完,他浸湿拧干毛巾,继续给陈方旬擦身降温。
擦到一半,陈方旬头一歪,额头直接枕在他的肩膀上,呼吸有些急促。
“上班那么拼命做什么呢?”齐元霜说了他一句,换来陈方旬模糊不清的辩解:“要还房贷……”
房贷真是一座大山压在他身上。
齐元霜不知道这个时候要不要替陈方旬庆幸一下他没有孩子,要是有孩子工作压力更大。
他叹了口气,轻轻拍陈方旬的后背,中间还要夹杂顺气的动作,以免咳嗽太重呛到。
擦了两次身体后,陈方旬终于能吃上退烧药。
齐元霜把药片塞进他嘴里,水杯递到他的唇边:“先把退烧药吃了。”
这会儿倒是没有那么倔强要去上班,格外乖巧地吞下了退烧药。
齐元霜满意地点点头,终于能够松一口气。
“好困。”困意和头痛同步到来,陈方旬费力睁开眼,眼瞳艰辛地转了一圈,对上齐元霜担忧的脸颊。
“睡一会儿吧。”齐元霜掌心托着他的后背,抽掉床头垫起来的枕头,只留一个平放,做好入眠准备后,他才慢慢放下陈方旬:“枕头高度可以吗?”
陈方旬没说话,开口时吐息滚烫:“头痛。”
他现在两个字两个字说话已经是极限了,长语句刀割似的喉咙暂时不能说出来。齐元霜自动补充了他后面的话,头太痛,睡不着。他苦恼道:“止痛效果要等一会儿才起效啊。”
话说完,对上陈方旬那张因发热嫣红的脸,他忽地福至心灵,忍不住想到某个震撼的原因。
陈方旬方才那么说话,不会是在撒娇吧?!
他倒吸一口冷气,试探性地靠坐在床头,把人揽进自己的怀里,手掌轻轻搭在陈方旬的后背,哄孩子似的拍他背,陪他入睡:“这样有好点吗?”
不会还要唱摇篮曲吧?齐元霜在心里暗自嘀咕。好在陈方旬是个很容易满足的病人,头痛欲裂也在齐元霜轻拍他后背的动作里慢慢闭上眼睛,沉入了睡眠中。
陈方旬这一觉睡的很不安稳,他的意识就像是裹在火里,滚烫冒着热气,压得他胸闷气短,格外难受。
后背却传来轻柔不间断的轻拍,他就像在海浪间挣扎漂浮的扁舟,火热的温度仿若巨浪打来,那阵来自后背不间断的轻拍,却为他竖起屏障,为他拍开那些巨浪。
他像是回到了幼年时代母亲的怀抱,在安定与不安定之间,陷入了浅层睡眠。
“妈……”他低声喃喃,蹙眉发出一声梦呓。
直到呼吸实在无法通畅,陈方旬才咳嗽着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房间里光线并不明亮,窗帘应当还拉着,连一缕阳光都没有透进来。
后背的轻拍仍旧没有停止,有节奏有规律。他的视线跟随那只手的主人,落在了他身侧的齐元霜身上。
齐医生闭着眼,呼吸平稳,显然已经进入了浅眠。
然而他的手还搭在陈方旬的后背,全然是机械性活动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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