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uble romance!”教练惊叹道,并说,他看过一些中国功夫片,男主在婚礼上的出场方式往往是从天而降。
那是当然,因为抓马事件必然要用抓马方式解决。
赵老板仔细瞅过来,道:“难怪啊任老师,这次见你总觉得有点不同……”
“哪不同?”
“感觉你整个人透着一股从良气质,谁这么大本事啊?”
他目光明亮回道,你认识,毕竟当初牵线的还是你。
时露的婚礼地点是一处庄园,数小时后,三人抵达附近空地,任锦欢走下飞机,忽然听到赵老板喊他:“任老师,虽然你开出的条件还不错,但是你就没想过万一我不帮呢,毕竟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啊。”
任锦欢道:“你会帮的,因为契诃夫说过,如果第一幕墙上挂着一把枪,那么最后一幕,这把枪一定会响。”
“那要是我这把枪哑火呢?”
“不会。”他肯定道,“因为还有另一条理论,故事的主角会得到作者偏爱。”
赵老板听完向他挥了挥手,很快,私人飞机升空离去。
兰乔圣菲庄园位于圣地亚哥北部,绿植清新,坪地广袤,是极佳的婚礼举办地。大概得益于两位新人的丰富社交网,即使是在国外,前来的宾客也不在少数,热闹地像是参加年会。
迎宾结束时,金向棠问宋鸣雨:“你们俩是把幼儿园同学也请上了吗?”
宋鸣雨整理礼服道:“那倒没有,但是我爸妈确实请来了他们的幼儿园同学。”
金向棠无奈,他与宋鸣雨家关系近,熟人长辈这些交集也多,在应对完不知道来自第几波的问候后,终于有得空机会。周围聚会人群熙熙攘攘欢笑不停,有几家带了孩子,在草坪上玩飞盘,正好朝这边飞来,金向棠简单抓住后,刚准备扔回去,瞧见迈着短腿赶来的小孩,想起曾经一幕,于是笑着等对方过来交到手上,他决定今天攒点功劳,然后,头顶上方传来隐约鸣声,他抬首望去,是一架小飞机驶离向北。
宋鸣雨见他模样,走来关心道:“我之前专门让时露去争取下,只是很可惜,她说对方这次确实有事来不了,但老话都说好事多磨,以后肯定有机会。”
金向棠称谢谢,收到邀约时,他第一想到的便是对方会不会同来,后来被告知无法,遗憾中更加想尽快做好准备开始他的“半年回国计划”。“你这边还需要帮其他忙吗,我想去附近看看。”
宋鸣雨干脆摆摆手,让他记得拍照时过来就行,并称在喷泉那里有座连桥,风景不错。待好友走后,他看了眼时间,打算去找时露,结果走到半途,时露已经来找他了,并且旁边带了个人,而当他认出那个人后,顿时目瞪口呆,后知后觉对自己的新娘道,你怎么又诓我?
夏季地中海气候,万物生机伶俐,庄园西边一处茂密植物墙里,缀满了盛开的雏菊和洋桔梗,周围高大乔木上装饰着白色捕梦网。任锦欢循着指示来到这里,石子小路将他引领至长廊,他走进去,阳光从顶上木栅渗进来,两侧篱笆绕满爬藤,大片蔷薇扎堆,艳丽到尽头,他缓缓穿过这些花攒锦簇,来到最后的庭院。
视野豁然开阔,草木气息扑鼻,欧式喷泉池涌出银链般水流,一座白色连桥出现在眼前,而在楼梯转角,有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
任锦欢撑开伞,挡住落下来的喷泉水滴,慢慢走到桥下,望向那个背影,想到一句话——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也在桥下看你。
他打开手机,拨通了语音……
金向棠看到屏幕上的电话头像时,先是一怔,马上接起关切问道:“怎么了,还不睡啊?”十五小时的时差,北京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多。
“嗯,有点睡不着,想听听你的声音。”任锦欢看着他,扬起唇角道。
他温柔笑了笑,说:“是因为下暴雨吗,今天屋里别开空调了,不然会着凉。”
“好,我不开。”原来北京下暴雨了吗,自己都不知道。
金向棠沉默了会儿,对面也同样不说话,然后他道:“你想现在睡吗,睡不着的话要不要我帮你数数?”
任锦欢勉强忍住不拆穿真相,想这是什么哄小孩的招,只说:“我怕一会儿我还没睡着,你就自己把自己数困了。”
金向棠低头笑道:“不会,要不试试?”
听到这里,他目光欣然,道出那个唯有彼此知晓意义的数字:“好,那你也闭上眼睛,看看我们谁能坚持20秒。”
于是,在金向棠低声缓慢开口后,他走上楼梯——
“One,two,three,four……”
圣地亚哥的阳光总是带着浓郁海水气息,海水,连通着世界各个大陆,从匹兹堡到北京,再到这里,他有时想,命运真是奇妙,让他的稳定生活撞上数次巧合,偏偏全与对方相关,如同一出奇幻故事。
可这种奇幻背后,一切又似乎有迹可循,有许多许多人都在帮助他抵达今时今日,朋友、老师、父母,认识的,或是不认识的,当然,还有他自己,人们常说,感谢机遇垂青,但有时,机遇也同样等着人们的眷顾,命运已经为他拉开最后一幕,他当然会与那个人不留遗憾完成它。
“Fifteen,sixteen,seventeen……”
听筒中的计数不断逼近终点,当金向棠喊出“nineteen”后,他已经走到对方身旁,雨伞举到对方头顶,然后,共同喊出了那声“twenty”。
金向棠蓦地睁开双眼,怔怔看过来,手机仍然扣在耳边,再一次,风声与信号同时将声音传到耳内。
反应变得迟钝,但目光已表达出所有,“你今天……演的还是白蛇传,断桥吗?”金向棠看着他,良久,问出这句戏语。
任锦欢莞尔道:“都到结尾了,你怎么还在说开头?”
明明是白蛇传,雷峰塔倒。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
“学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学弟。”
金向棠接过他的伞,与他紧紧相拥。
远方礼乐队奏响入场曲,欢呼与掌声接连鸣起,牧师宣读誓言,新人允下承诺,要一生一世,热爱当下。
任锦欢同他走到连桥中央,讲起母亲的决定:“她其实同意了,但我知道她对舞台有留恋,接下来三到五年可能是她最后的机会,我想给她留下这些时间,等她实现梦想,再接她过来,所以,在此之前,我跟合伙人说暂时延缓调任,但每年会有些来这边的出差机会。”
金向棠肯定道:“这已经是非常好的结果了,只是五年而已,况且,我从来就不做被动等待的事情。”他告知对方自己的“半年回国”打算,“即使你告诉我还需更长日子,我也愿意将一半时间让渡与你。”
任锦欢停下脚步,注视他,温尔道:“学长,你知道吗,我这人其实很贪心的,如果只有一半,是很难取悦到我的。”他看着略有错愕的男人,浅浅笑道,“你为什么不继续问问,我的出差时长是多久呢?”
难道……
“麦肯锡在全球100多个城市都设有分部,变更办公室对于我们来说其实很方便,我向合伙人答复延缓时,也申请了来美过渡期,所以——”他故意停下半拍,说出答案,“我每年可自主支配的出差时长也是六个月。”
一半加一半,等于百分之百,这是他作为一个标准的、热衷平衡的十月FJ人,最喜欢的生活美学。
“你……”金向棠顿了顿,最终哑然失笑,还能有谁与他殊途同归,一起演绎这出完美结局版“麦琪的礼物”?只有眼前这个人。
他粲然道:“虽然我本科是数学系,但你比我先找到了最优解。我输了,S大的计量经济更胜一筹。”
任锦欢也忍不住笑了,他慢慢回忆道:“当初在深圳,你说未来很多无法确定时,你可以一个人冒险,但没法让另一个人共担这种冒险,我那时想,你过去可能经常被当成救星希望、大家的榜样,习惯独自解决所有,可是学长,你别忘了,我们已经上过一次赌桌,你说过……你是我的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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