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趟飞行,我一直在打腹稿,我有那么多话想要对他说。
第72章
那是我第一次去旧金山。
当飞机落地,我突然意识到,在此之前,我有多自私。
我总是在向余柏言索取,总是希望在任何时候他都能义无反顾地走向我,可是,我却没有一次主动走向过他。
要不怎么说我愚钝。
这么点事,我用了十多年的时间才想通。
然而,来不及了。
旧金山没我想得那么小,我站在他读书的校园里,甚至不知道应该向谁打听他。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后知后觉,余柏言来美国读书这几年,我除了知道他就读于哪所学校之外,就再一无所知了。
我从没关心过他读的什么专业,没关心过他住在什么地方。
没关心过他是否在这里交到了朋友,没关心过他一切可否还安好。
我贪婪地索取,从他那里讨要关怀和安慰。
我觉得自己工作疲惫,觉得他让我不足以信任。
直到他找过我又返回旧金山,我却依然怀疑他和卓越有联络。
有些时候,我所受的苦都是我活该。
余柏言早该甩了我。
我漫无目的地在那所学校里走,那些外国人让我觉得眩晕。
后来,我在人家学校见到个人就拉住打听,可没有一个人告诉我,他认识余柏言。
谁都不认识余柏言。
对我而言那么重要的人,他们怎么就不认识呢!
最终,我从旧金山无功而返,那三天的时间,让我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根本源自我的妄想。
我因为对卓越的嫉妒,而幻想出了余柏言这个人,因为太寂寞,而妄想余柏言和我发生着关系。
我躺在都柏林公寓的沙发上,看着天花板,觉得一切都变得有些不真实了。
会不会余柏言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我开始用这个说法来安慰自己。
我是个精神病,远比我真的找不到余柏言了,更能让我接受。
可现实还是给了我一巴掌,余柏言送我的礼物都好好地被我放在柜子里。
它们跟着我翻山越岭跨越重洋,从中国来到爱尔兰。
它们真实存在着,余柏言又怎么会不存在呢?
我痛苦地蜷缩在沙发上,觉得胃里一阵绞痛。
不知道自己这么躲了多久,门铃被按响。
我实在不想去开门,可外面那人过分执着。
我拖着酸痛的身体去开门,发现外面站着的是抱着一大束花的Damonte。
他冲我笑得很阳光,对我说:“今天我生日。”
他的生日,他却送我花。
我打量着他,问他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他很天真:“真的可以拥有你的生日礼物吗?”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只觉得整个人都很僵硬,像是一具尸体。
我想做点什么,让自己活过来。
我不想再困在那具自己打造的棺材里了。
我对Damonte说:“和我做.爱吧。”
他先是惊讶,随后是惊喜。
他把花塞到我怀里,然后兴奋地拥抱我。
“去洗澡。”
我命令他。
Damonte洗澡的时候,我坐在沙发上发呆,直到他光溜溜地跑到我面前,我才回过神。
他俯身要吻我,被我制止。
“去床上等我,我洗完澡就来。”
Damonte很听话,乖乖躺进了我的被窝里。
我去洗澡,洗得很慢很慢,水流过我身体的每一处都好像在提醒我,我要跟余柏言告别了。
等到我洗完,我以为Damonte要么已经等不及走了,要么已经睡着了。
没想到,他还躺在那里,乖巧地等着我回来。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就这样也挺好的。
余柏言或许也已经有了他的新生活。
我走向Damonte,在他充满期待的注视下上了床。
当我隔着厚厚的被子跨坐在他身上,而他的手拉住了我睡袍的带子时,我觉得胃里一阵痉挛,疼得我动弹不得。
我没忍住,躬下身子,又一次蜷缩起来。
Damonte吓了一跳,赶紧问我怎么了。
我像一只虾一样窝成一团,偷偷地抹了一下眼泪。
缓了一会儿,我能说话了。
我对Damonte说:“抱歉,我胃痛,今天还是不做了。”
第73章
Damonte走了。
他穿衣服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委屈,我尽可能不看他。
一直到他走出去,我都没有再对他说一句话。
我真是可恶。
Damonte应该恨死我了。
过了一会儿,他给我发了一条消息。
【是今天不做,还是以后都不能做?】
我本可以不回复,但最后还是直接告诉他。
【还是算了吧。】
还是算了吧。
我根本没办法开启什么狗屁新生活。
我没办法坐在别人身上扭动,没办法接受别人的抚摸。
我甚至连和别人亲吻都做不到。
我只想要余柏言。
在感情这件事上,余柏言是我的启蒙老师。
在□□上也是。
他引导着我走向了他,可我没能把握住机会,让他逃走了。
算了。
真的算了。
这是对我的惩罚。
那天之后我再没见过Damonte,也没再想着用别人填补自己的空虚。
我向来缺德又恶俗,但不能再继续作恶了。
我安分守己地工作、生活,度过每一天。
我开始熟悉都柏林,熟悉爱尔兰。
却对往事逐渐陌生了。
就这样一直晃了一年又一年,我把余柏言送我的东西都归到角落的柜子里,只有喝醉的时候才翻出来,抱着它们熬过每一晚。
我也终于开始反省,为什么在过去那些年里,我有无数次可以和余柏言坦白心事的机会,却总是别别扭扭不肯让他知道我有多爱他。
爱这个字,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没能学会写好它。
2019年年底,我回国了。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个时间点意味着什么。
我只是因为太久没回去,想趁着假期,回去吃一顿正宗的老北京火锅。
落地首都国际机场那天,12月31号,一年的最后一天。
我拖着行李箱,排队等出租。
上车后,司机师傅问我要去哪里,我这才想起,在北京,我已经没有家了。
我去爱尔兰之前,把房子转租了出去。
我怔住了,然后赶忙说了一个酒店的名字。
出租车载着我往酒店去的路上,我订好了房间。
那里离我之前住过的小区不远,算是我从前最熟悉的一带。
路上,司机跟我说今年北京周边有跨年烟火秀,说保准儿特漂亮。
我嗯嗯啊啊地应着,一点没想过要去。
我对那种热闹和漂亮不感兴趣,我只是回来想吃一顿火锅。
到了酒店,我洗个澡,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北京竟然下起了大雪。
我看着外面飘着的雪,突然有些恍惚。
莫名奇妙的,我拿起丢在沙发上的毛线围巾,穿上大衣,出门了。
那围巾,还是高中时余柏言送我的生日礼物。
跨年夜的北京,到处都是年轻人。
我混迹其中,却觉得格格不入。
他们热烈又张扬,看得我有些羡慕。
可我好像即便十七八、二十出头时,也没这样过。
那时候的我也八百个花花肠子,笑都很虚伪。
说着对烟花秀不感兴趣,可我还是来了。
我到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这地方人山人海。
我跑到一家酒吧,买了杯酒,很快喝完。
楼下的年轻姑娘抱着吉他在唱歌,吐字不够清晰,声音却很好听。
喝完酒,我拿着围巾往外走,在我踏出酒吧的一刻,一声轰隆,夜空炸开了绚烂的烟花。
夜晚被照亮,耳边都是欢呼声。
我仰头看过去,觉得烟花都是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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